月河雪_玉隐【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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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我的仇家暗算的,大约他回来的路上就已中毒,毒素潜伏了好几日,到现在才发作。”

  “主人,我爹爹他还有救吗?”阿凉声音哽咽。

  “这个么,他中的毒还是可以解救的。”

  “求求主人,救救他吧。”阿凉跪爬两步抱住幽魂的腿,“求求您了……”

  “虽然他只是我的奴隶,生死于我微不足道,不过要救他也可以。”幽魂慢条斯理道,“但是解毒极耗时间,所需药材价格昂贵。把你卖了恐怕连个零头都凑不够,况且我还有许多买卖要处理,没空闲。”

  我眯着眼看见阿凉默默的哭了,泪水珠串一般的滑落,他哽咽道:“阿凉知道自己没用,下贱卑微,但爹爹是阿凉唯一的亲人,阿凉真得很想救他……哪怕让我死上千百回,生生世世为奴,只要换得爹爹xing命,我也心甘qíng愿。”

  “其实你也不用死。如果你帮我做买卖赚银子,我或许能分出时间研制解药。”幽魂慢慢步入正题。

  阿凉迷茫地问道:“我只会一些低贱的工作,如何能帮主人做买卖?”

  “我做的买卖很简单,就是杀人,用人头换银子。我不是教过你武功吗?你替我去完成杀人的任务,我就有空给你爹爹配解药了。”

  “杀人?……我怎么敢……怎么可以?”阿凉惊疑道,“……我从来没有做过……”

  “凡事总有个开始。”幽魂从怀中掏出蒋氏兄弟的画像,在阿凉眼前展开,“买家出价三千两银子买他们两人的头。这两人是无恶不作的坏蛋,死有余辜,以你现在的武功杀他们易如反掌。”

  阿凉怔怔地看着画像上的人,喃喃道:“是他们?我刚才见过的……他们确实不是好人……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不敢去杀他们,我也不会bī你。只是时间拖得越久,你爹爹中毒越深,再过两三日就算有了解药也回天乏术。你好好想想吧。”幽魂缓和了语气,“当初我救你收留你,是看你根骨好;教你武功是为了将来让你替我办事。我是你的主人,我的命令你不能违抗的,我早晚会让你去杀人的。只是我不喜欢qiáng迫别人,你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从来没救过你们父子,你留在这里好好陪你爹过剩下的日子吧,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的主人。”

  “主人!求您不要抛下我们。”阿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上了我们设好的圈套,“……既然您早已打算让我去杀人的,主人的命令我不能违抗,我现在就替您做事,求您救救我爹爹。”

  我现在彻底明白了阿凉的xing子,无来由的硬bī阿凉去杀人是不行的,唯有yù擒故纵软硬兼施利用他的感qíng弱点一步步诱他上套。他现在去杀人不是因为仇恨,是为了救我为了对得起主人,这种理由还能站得住脚,且先用着。他为这个理由杀了一个人还会再杀第二个,等他手下亡魂多了,他纯真善良的心也就会麻木,变得冷血嗜血,变成完美的杀人工具。

  阿凉只要能够成功带回蒋氏兄弟的头,离我期待的目标就不远了。

  二十 复北

  大哥居然骗了我,劫走阿凉,还把他折磨致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说我从来没怨过我哥哥,那是假的。他给我的亲qíng与关怀抹不去我对他的嫉妒,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能像哥哥那样站在阳光下,成为受众人簇拥受大家承认夸赞的侠士。而我现在的身份,只能在角落暗处出没,双手沾满鲜血,美其名曰御用杀手,其实就是皇帝的一把刀,一个牵线木偶而已。

  从哥哥那里知道阿凉死了,对我打击很大。但是我没有与大哥翻脸,只是心中对大哥的信任淡了,qíng冷了。

  找到阿凉的坟,我独自在坟前守了三天三夜,荒郊野外小小的土丘,没有墓志铭牌,杂糙丛生。想象阿凉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就躺在那里,凄凉如斯,我心之痛难以名状。

  我没有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天却替我哭。

  那几天,雨一直下。

  雨夜里糙香幽微,雨声绵绵无尽。似是很多人荒废沥尽的心血,由谁暗中藏了,此时一点一滴,拿来人听。我在茫茫的雨声里,回忆阿凉清丽的脸,和他片刻幸福的笑颜。

  而后我明白了,我爱上了他。

  我早已爱上了他。

  我本来已经离开,又发疯了似地跑回来,冒着雨掘开坟墓。那一刻,我想躺进去陪在他身旁,生不能相伴,死亦要同xué。

  然而坟中空空dàngdàng,什么也没有。

  我是在阿凉死后六七日就赶来的,不会看不到尸首的。大哥一开始并不想带我来的,耐不住我恳求,才勉qiáng答应,不似作假,因为他也深深愧疚。

  难道阿凉没有死?难道有人救了他?还是有谁挪走了他的尸体?

  人不见,尸骨无存,生死两茫茫。却使我在消沉里看见一点希望,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最好理由。

  随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回江南,依然留在北方,寻找任何有关阿凉的消息。

  父亲和大哥也没有bī我回去,因为皇上又给了我新的任务。朝中有一名位高权重的大臣,坚决主和,皇上软硬兼施都不能令其回心转意,怀疑他已经被辽人收买,让我杀了他以防止将来产生更大的麻烦。

  我没有选择目标的权力,所以我也无需多想。我忽然觉得杀谁都是一样,辽人、宋人都是人,有什么区别?血都是红的,心都是热的。

  这次的目标很狡猾,出入有十几名高手保护,众多替身,甚至每晚睡觉的地方都不同。我不用点心思和时间是不可能按期完成任务的。即使这样,我也时时刻刻留意着阿凉的消息。

  历经三个月终于等到一个大好时机,我的目标出了开封府去外地办事。目标随行的一gān人等我已摸得一清二楚,准备在他们此行途中突袭。计划妥当,我先一步到达设伏地点附近的镇子等候,坐在路边的茶棚里消磨时间。

  时值正午,日头毒辣,地气浮动,燥热难耐。

  我望着官道尽头,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清瘦修长的身子,衣衫破旧,长长的黑发用布条松松地束在脑后,脸色苍白,虽然面无表qíng,但是眼中含着浓浓的哀伤。是阿凉!不会错的!一定是阿凉。

  我这次出任务为了掩人耳目头上戴了有青纱覆面的斗笠,阿凉不可能认出我。而我在犹豫是否该去与他相认。他活着应该就是被人救了,他会否与救他的人同行?我和大哥都曾经那样残忍地对待他,他会否还愿意见到我?所以我没有动作,偷偷地看着他。

  阿凉并没有走进茶棚,而是在外面一棵大树的yīn影里坐下,掏出一块粗劣的gān粮,慢慢咀嚼。他赤脚穿着一双糙鞋,腿脚上都是血痕刮伤,应该是走了很长的路。他刚吃了几口,就有一个牵着马的武士走到树下,嚷嚷道:“臭要饭的,滚到一边去,大爷要在这里拴马。”

  马怕晒,人也怕。那武士却蛮横不讲理,硬是要把阿凉赶到树荫外边去。若是寻常人,大约会理论两句。但是阿凉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走出树荫,坐到一旁一棵细小的树木下,继续吃gān粮。那棵小树形成的树荫有限,阿凉大半个身子都bào晒在阳光下,额上沁出的汗珠晶莹可见。

  我想阿凉身上没有钱,所以不敢走进茶棚来乘凉。因为通常进来坐要付钱买碗茶才行的。于是我掏出几枚铜板,叫来小二,指着阿凉的方向吩咐道:“烦劳你把他叫进来,我请他喝茶。让他随便吃喝,帐都记在我头上。”

  那小二收了我的赏钱当然尽力办事。他笑眯眯地走到外面,对阿凉道:“这位小哥,里面有位大爷请你进去喝茶。”

  阿凉愣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羞涩地跟在小二后面走进茶棚,来到我面前。

  他好像又瘦了,破烂的衣衫掩不住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幸好他行动无碍,曾经那些重伤应该都好了吧。

  小二对我道:“客馆还有什么吩咐?”

  我故意变了嗓音说道:“茶水和饭菜再上一份。”我真的有点害怕,我怕阿凉知道是我,就扭头离开,或者卑微地跪下,以奴隶的姿态奉迎我。无论哪一种,都是我不想看到的。所以我没有摘下斗笠,还改变了声音。

  阿凉并没有在桌旁坐下,只是毕恭毕敬道:“谢谢您,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qíng吗?”

  “没有,你长得面善我很喜欢,所以请你喝茶吃饭。”我尽量平静道。

  此时小二已经重新端上一壶茶水。放下杯子,倒满,摆在阿凉面前的桌上。

  “喝吧,饿了过会儿还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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