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帝王至尊,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他怎麽会正眼去看一个少年太监的感qíng?
九儿对他、对柳从眉抱持有的截然相反的爱意与恨意,雅重月即便隐有所感,此前又怎会有兴趣去面对处理?
──现今只能暂时按捺下这笔账,待从眉安好後再算。
从眉,从眉,但愿时间拖延的不算太久,仇大夫一定来得及,朕解决墨愈梵立刻就去看你。
心里不住默念著,直到又听见新换上的一批弓箭手惨呼,雅重月才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眼前劲敌身上。
墨愈梵身手矫健,半个时辰间弓箭手已she出近万支箭,最准的一支也不过刚刚擦过男人的夜行衣衣摆,划破一点小缺口而已。
旁边围观的军机处处长、禁卫军头领、锦衣卫统领,个个都称得上王城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却在看著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刑门门主初展武学时,流了一头冷汗。
这家夥太qiáng了,拼斗半个时辰毫无力竭之态,游刃有余躲避不说,还能捎带著解决掉三拨弓箭队jīng锐,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他今日只独自一人前来,若是诚心带上整个九刑门来碾压,宫里这些吃皇粮的士兵们怕是一触即溃,根本不是对手!
三名高官对视一眼,同时下定决心:此人绝对是朝廷的心腹大敌,皇上今日大费周折将他困顿於此,我们仨要杀他立功,除去後患!
箭矢已空,弓箭手也给墨愈梵的剑风伤亡得差不多了,第二关的剑阵随即启动,四十名用剑高手藤缠树般欺身上前,四十柄森严冷峻兵器齐齐朝墨愈梵攻击而去。
墨愈梵脚步一旋,立定不动,冷哼:“蝼蚁小儿,不自量力!”
他眼是望著那些团团包围他的剑客,言语中却另有所指。
雅重月听得一清二楚,美颜一僵,凤眸隐现怨愤。
垂放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拳,发出哢哢声响。
“皇上勿动怒,这是鼠辈的激将法,请皇上勿要与他一般见识。”锦衣卫统领注意到小皇帝步子朝前迈去半步,似有亲自动手之意,赶忙说道,“有臣等掠阵,他逃不出生天。”
“哼。”雅重月冷道,“朕岂会如此沈不住气!”
这麽说著,不由自主,又朝身後黑不见底的诏狱铁门望了一眼,寻思著仇大夫应该早就进去看诊了,为何迟迟不见出来?
***************
心知已误了时辰,比皇帝更清楚事态严重xing的仇大夫进了诏狱就一路狂奔,领路的守卫气喘吁吁追在他身後,暗想这老头体力是多好居然可以跑到这麽快……绕过几个拐角,靠近最深处那间散发著熟悉酸臭、腥腐气味的牢房时,狱卒怔楞了一下,有点迟疑。
经年不流动的空气里,居然掺杂了新鲜的、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种ròu眼无法分辨的压抑低气压,自那处牢房内里蔓延出来。
“案犯就关押在里面,他病得要死,我怕染到怪症状,你自己进去。”躲得远远的把钥匙扔给仇大夫,狱卒巴不得离柳从眉有多远躲多远。
仇大夫无心跟他解释柳从眉患的不是异疾而是要分娩小生命,接过钥匙飞快扭开锈迹斑驳的古锁。
一抬眼,就给眼前景象吓得七魂飞了六魄。
光影黯淡的昏沈牢房中,柳从眉长发凌乱铺满一地,单薄身体倒在gān枯粗糙的稻糙絮中一阵阵发抖,双腿大张,自下体断断续续涌出羊水,腹部剧烈蠕动收缩,早已痛得面无人色。两只手一会儿在身下的砖石面上乱抓,一会儿痉挛的去推挤身前的彭隆,但手法不对,总是无法顺利引导胎儿下落,徒劳无功,反而因为毫无章法弄得自己痛上加痛。
“……呃……”腹部猛然僵硬,柳从眉嘴唇都给自己咬到血ròu模糊,终是挨不过,弱弱痛吟了一声。
仇大夫放下药箱,扑过去摸他的脉,惊觉他心跳缓慢、脉息紊乱。胎心跳动虽然足够qiáng烈,却因为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有了疲沓拖延之象。
他慌张去探柳从眉xué口。折磨了这一天时光,那里还只开到六指。
柳从眉平躺著,这个姿势根本不方便用力;他只是在地上胡乱挣扎,白白消耗体力。
“柳公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不能再任由他这样làng费jīng力下去,仇大夫握住柳从眉手,急急喊他,“柳公子,柳公子!!”
破水後一波qiáng过一波、一阵痛过一阵的宫缩,早让柳从眉昏昏沈沈失去了清醒。他只是跟著大腹的抽动,下意识用力;在痛楚的深渊里沈沈浮浮,眼前见不到一丝光亮。
肚子痛,腰痛,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喉咙里似烧著一把燎原的火,越发加剧他生产苦楚。
仇大夫叫了几声,柳从眉只是勉qiáng睁了睁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老大夫匆忙从药箱里拿出几颗补气安元的药丸,掰开柳从眉gān裂了的唇间,一气塞进去。
柳从眉却只是含在口中,无法吞咽。
身子又一次跟著胎儿的撞击颤抖起来,不自觉扭动身体,泣喘著挣扎:“嗯嗯、嗯啊!”
他痛惨痛极,牢里也没有水,没办法捏住他下巴将药灌进去。
仇大夫急得跳脚,正满地乱转想法子的时候,忽然看见柳从眉眉峰一紧,痛得皱起脸来,给他死死咬住的下唇,再度飞快渗出鲜红血迹。
不行,再这样拖下去柳从眉别说将胎儿顺利产出了,连他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仇大夫自药箱中寻了块gān净布条给柳从眉咬在嘴里,防止他张口时误伤到自己;又把他脚踝垫高一些,试图制止羊水过快流gān。
做完这一切,又看了眼冷汗浸湿了全身的大肚产夫一眼,抓起他身下那条浸了血迹、羊水的亵裤便冲出牢房。
*****************
墨愈梵与四十名用剑高手缠斗,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起初的气定神闲也已渐渐转作焦躁。
先是箭,再是剑阵,墨愈梵打退几批攻击,方惊觉雅重月没有派人一涌而上将他一举格杀,竟是想要采取车轮战方式,生生消耗他的内力。
将他关在阵势中,如同猫戏老鼠般一点点戏耍、一点点消磨,到他给人海战术bī得力尽气穷,再抬不起剑时方给他最後一击──
小皇帝,好yīn鸷的心思,好深重的妒恨!
虽说墨愈梵深知自身修为,便是给皇帝手下这帮废物围困上三天三夜,也能在最後关头全身而退;但他可以等,不意味著牢狱中九个月身孕的柳从眉能等。
若再不冲破这些重重防卫抵达从眉身边,万一从眉有个好歹,万一他给小皇帝折腾到早产,万一他在漆黑cháo湿的牢狱中孤身一人临盆……
墨愈梵心口一窒,再不敢往下深想。
当下当机立断,必须破了这个僵局。
心念转动间,手上一片剑光盈舞,兵器jiāo接铿然作响。墨愈梵微一侧身,故意露出左边腋下一处空门,左右两边共七柄剑,立刻中计,改换招数直攻而来。
墨愈梵抬手扬出剑花,一道白光闪过,瞬间封喉,七具尸首立马颓然倒地。
四十剑失其七,阵势大乱,墨愈梵抓准剑阵失控的契机,毫不手软,剑起剑落,又添十条亡魂。
一旁观望已久的军机处处长、禁卫军头领、锦衣卫统领三人见手下伤亡惨重,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拔剑跃前。
剑阵中心男人昂然一笑,硬生生接下这突如其来的另外三个劲敌,扬声长喝:“雅重月,过了成人之礼,怎还如同孩童般缩躲在大人身後,想要的东西不敢自己来抢?无怪乎从眉总是说你童稚小儿,不足与谋!!!”
他不能再同这些人耗下去,他必须激怒雅重月出战!
皇帝眸色一变,qíng知又是一次激将法。
待要继续忍,又听得墨愈梵道:“知道从眉最看不起什麽人吗?就是你这种自以为能力卓绝,实际上处处要人相护、要人守著、宠著的冒失小鬼,你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是从你皇帝老子那里继承而来,你身边可有哪一样是凭借自己力量获得的?你凭什麽说你有能力爱一个人,你如何配得上从眉,你怎麽可能比我有资格,站到他身边?!”
句句一针见血,句句直中雅重月最忌讳的弱点。
皇帝似被当面扇了一巴掌,俊脸顷刻变了色。
唴一声抽出身边一名侍卫的长剑,战圈中的禁卫军头领等人来不及阻止,年轻皇帝已提剑跃入战局,同墨愈梵激烈缠斗到了一起。
“护……”
一句护驾没喊完,皇帝已冷眸厉然,吼道,“都给朕退下!”
“可是……”
“退下!!!”
杀机再也无法掩盖,雅重月周身散发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朕亡的豁命气场。
他怒极发出的旨意,没有人敢违背,只好围著皇帝与刺客的战局,谨慎环绕监视。
52书库推荐浏览: 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