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撩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因了他这席话,帝后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萧皇后难得对他说的话表示赞许:“中山侯说得在理,这后院里总得有个女人在才好。”
“小弟,”聂泽用了这个称谓,表明他说这话时只是站在一位关爱兄弟的兄长立场,“聂玧今年已六岁有余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来得再浅显不过,在座之人谁都听得明白。
——聂徵的正妃、聂玧的生母郑氏,至今已谢世六年了。
而这六年来,聂徵不曾再娶,更不曾纳一房侧室,齐王府偌大的后院里空无一人,冷冷清清。齐王聂徵在传闻里早已成了“尾生再世”,和薛存芳的风流之名截然相反,是京城里家喻户晓的痴情种。
“兄长,我明白。”聂徵沉声应道,目光冷淡如飞霜,轻若无物地掠过薛存芳。
“只是……我还不愿离开巫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真是情深似海,匪石不转。
——虚伪至极!
薛存芳认定了——这是一个弥天大谎。
对此他拿不出证据,也说不出切实的缘由,但他就是知道——聂徵在说谎。
像聂徵这样的人,当真会有那么一个人,令他一往而深,丹青不渝吗?
※※※※※
离宫时薛存芳抢在了最前头,可没那个闲心再去应付其他人。
在宫道上走着走着,一旁忽然蹿出一个影子,直直朝薛存芳扑来,他躲避不及,只感到腿上一沉,低头一看——聂玧正仰起小脸笑眯眯地望着他,“小伯父!”
“阿玧?”薛存芳躬下腰去和他说话,“你不是随你太子哥哥去南书房了,怎么又回来了?”
“嘿嘿。”小孩儿笑得更灿烂了,却是在打哈哈。
“哦,我知道了,你又趁夫子不注意逃出来了?”薛存芳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小伯父,阿玧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想你了。”聂玧顾左右而言他,两手将他的腿揽得更紧了。
“你啊,还真是……”像我的儿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薛存芳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一个声音骤然打断了。
“聂玧,你在此处做什么?”
只见聂徵走上前,拧紧了眉心,一脸的端肃严正。
聂玧一见自己的父亲就成了软糯可欺的兔子,肩膀一缩,躲到了薛存芳身后,嗫嚅道:“父……父王。”
薛存芳配合地被推出去,接口道:“阿玧读书后便没什么机会见过,今日是想我了,特意来与我说说话,亲近亲近罢了,难得他一片孺慕之心,齐王不必过于苛责。”
说来也是奇了,中山侯素来与齐王不和,两府上下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可齐王家这个小粉团子自小却黏他得紧,每次一看到他便眼巴巴地贴上来。
聂徵对此也颇为费解,还记得聂玧两岁那年,他带这孩子到宫里参加晚宴,不过和聂泽说个话的工夫,回头自家孩子就不见了踪影,内侍指引他前去寻人,到了御花园,看到凉亭中薛存芳正抱着聂玧,在亲手喂他吃桂花糕。
薛存芳那时眉眼中的那份温柔,他至今竟还记得。
打那以后,但凡见了薛存芳,聂玧就跟蝴蝶闻到了花蜜似的,每每都要一头扑上去。
他后来有意问过聂玧,为何如此亲近中山侯?
皇祖母是皇考的养母,对先帝有养育和再造之恩,对他们这些皇宫里的孙儿们一贯也多有关爱照拂,可皇祖母最疼爱的,永远是一个薛存芳。而聂氏和薛氏,归根究底,并无一丝血脉牵连。
聂玧的回答不过干脆利落的五个字:“他生得好看!”
聂徵那时更加觉得这孩子和自己不像了,连审美都是如此天差地别!
而今……他似乎又能理解了。
“他要是想中山侯了,寻隙我会带他亲自登门造访,”聂徵说话的语气仍是冷厉,“身为太子伴读,怎能做出如此惫懒懈怠之举?”
“走,和我回南书房,向岑夫子和太子殿下认错。”说着就要上去拉人。
聂玧一把攥紧了薛存芳的衣袖,低声哀求:“小伯父……”
薛存芳只得拉住聂徵制止:“齐王殿下。”
见聂徵僵着不动了,又继续道:“阿玧今年不过六岁,贪玩本是孩子天性。”
聂徵古怪地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抬起眼来看他,忽道:“他与昔年的中山侯,倒有几分相似。”
薛存芳闻言微哂,难得,他和聂徵竟会有看法一致的时候,他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叫他笑不出来了。
“天性?说得有道理。”聂徵颔首附和,一本正经道,“中山侯如今年及而立了,不还是这个性子吗?”
薛存芳一时竟被这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点点拧紧了眉头,寻思着拿什么话头驳回去,还没等他想好,聂徵又开口了。
“中山侯……”对方唤了他一声,随即在他手中挣动了一下。
薛存芳回过神,下意识松开了手。
聂徵抚平衣袖上被攥出的几道褶皱,立即又向后退了一步。
薛存芳忍不住去偷看他的耳朵。
讲道理不行,看来只能……
“齐王殿下,”他柔声唤道,又低头去看聂玧,“此事因我而起,看在我的面子上,便放过阿玧这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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