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儿似是不耐烦了,他把短小两手尽量伸高挥动,讨一个抱。
看到绂雯说没有任何动静,他不依的猛跺脚,要把书桌给踏陷一个dòng。「雯,抱!抱——!」
「还对我发脾气?」绂雯说高高举起扇子,然后猛地赏他一记爆栗!
教训过不知多少次了,还是不分尊卑的叫他雯。「应该叫舅舅才对好不好?」
娃儿一个站不稳跌坐回书案上,裤子濡出了可笑的墨色印子。
娃儿双眸渗出一丝丝水亮,咬紧下唇就是倔qiáng的不哭出来。
「雯、雯坏!」
「承让了,还不够你坏。」绂雯说径自翩开凶器拨凉,把心中怒火chuī散了点。
这个绂雯弄言真是淘气得很,老爱缠着他,早该教训教训了。为什么不可以学他双胞胎弟弟湛言般安分一点啊?这两个娃儿的xing格是天渊之别。
娃儿看到眼前人轻松的模样,心中气不过,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身上丢,作微弱的报复。
绂雯说利落的以扇子挡下他毫无杀伤力的攻击,首先是纸张、毫毛笔……
「喔,怎了?连衣角都没碰着啊,娃儿。」
竟然敢挑战他?好大的胆子……他勾起不屑的笑,气定神闲地地把所有凶器都轻松挡下。
飞扑而来的黑色物体自然不是例外。
绂雯说摊开扇子挡下。
但。蓦地,黑色液体把他从头淋到脚。他瞪大俊眸,那死小鬼竟然拿起墨盒来丢他!
「绂雯弄言!你!」
绂雯说的扇子全染成黑的,发丝还滴着墨,好不láng狈……
但弄言为自己的杰作高兴极了,他抱着肚子笑得好开怀,烁亮的大眼睛都笑弯。
他八成以为最亲爱的舅舅在跟他玩游戏,因此不亦乐乎的再接再厉。他扫视书案一遍,然后吃力的以两手搬起一旁的石纸镇。
绂雯说惊讶的退后一大步,这个疯小鬼想谋杀亲舅舅!他会掷的,这小鬼是疯的,石纸镇确实很有效果,他会掷的!绂雯说在一瞬间构思出千个逃走方式,更有上万个把绂雯弄言撕碎的方法!他举起扇子准备着。「你敢!?」
结果等待揭晓之时……
「弄儿,会弄出人命的。」
蓦地,弄言举起纸镇的手被一股力道从后压下,他转过头来看向来人,然后绽放灿烂笑靥。
他沾满墨汁的两手扯着来人的衣襟,「争争!」
守娆争勾起淡笑,很无奈自己的衣襟印上了两只小手印。
他甫一踏进凌乱得像被qiáng盗入侵的书房就看到玩着攻防大战的他们——舅侄二人经历一番较量,两个láng狈得很。
绂雯说紧瞪着那取笑他的守娆争,脸上尽是责备。
「很好啊……」原来今天争就是那死小鬼的保父,他也未免来得太合时了吧!
守娆争敛下双眸,故意忽略绂雯说杀人的目光。「弄儿……弄儿,向舅舅道歉。」
他向下吩咐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娃儿。弄儿如常一样扯着他的银发,手口并用又拉又啃的。
守娆争叹了口气,忙于拯救被当成小点心的银发。
看到绂雯已气得快要弒亲,他一把扯下窝在怀中的娃儿,弄儿显露出不悦,「抱……」
「听到了吗?绂雯。抱就是抱歉,他发音不准。」守娆争稍稍为自己的擅离职守陪上笑脸。
绂雯说一副「原来如此」的诡谲表qíng,连双眼都迸发jīng光,想必这小捣蛋鬼把他气疯了。
那是和乐融融的画面,绂雯说笑得甜美,守娆争也微弯着唇,怀内不明就里的娃儿更是笑得如怒放chūn花。蓦地,绂雯说把被墨染得黑透的扇子丢到桌子上!
守娆争感到一丝懊恼。唉,他早知道绂雯不是好惹的,他没报复你一倍以上算对得起你了……「我赔你一把扇子。」
「嗯哼。」绂雯说像稍微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抽起宣纸抹抹衣上的墨,不过大部分墨迹都gān涸了,抹了只是徒劳无功。
「我赔一件衣。」
那个任xing妄为的小鬼偏喜欢招惹那难搞的舅舅,要是他摆着这人畜无害的笑脸把长袖塞进墨汁缸,也绝对不会有问题。
趁绂雯说的怒气消了点,他赶紧抱着弄儿逃离书房,「那我带弄儿去净身。」
谁知他一推开书房门,还未踏出去,就有某样硬物朝他背后袭来!
守娆争仿佛背后长了一双眼睛,在感受到空气的变改时便灵巧地闪避了。
黑色物体击不中他却击中了门框,然后解体飞散!
守娆争闭上眼睛、把弄儿护在怀内,下一刻,便被墨汁淋得满头满脸……
他知道那凶器是什么了,绂雯说竟然拿墨砚来掷他?他缓缓转过身去,对上绂雯挑衅的眼神。看来绂雯现在就要他赔一件衣。
「你最好也去净一净身吧。」
绂雯说优雅的笑着,不知从那抽出了一张羊皮纸,以指尖掐住举高,当作自己的盾牌。
守娆争把弄言放到酸枝椅上,弯腰执起地上的鹅毛笔。
「为什么当了两个娃儿的舅舅,脾气还是那样坏?」
他站起来,灵巧旋转着鹅毛笔。
弹指之间,他手中的笔凭空消失,再出现时,笔已如利箭穿破绂雯说的纸盾……
绂雯说只听到纸张破裂之声,然后鹅毛笔险险擦过他的耳壳、穿过发间,钉在墙上。
他的笑容塌下了,一只手伸出,默默寻觅着那石纸镇……
半时辰之后,从书房走出两个像不慎跌进墨缸的男子。
呃……还有一个乐得直拍掌的小罪魁祸首,看起来已像墨迹小花豹。
然后,在他们各有各忙着净身的时间,书房传出一声压抑过的低吼,「我嚣狄某人有什么得罪你们,非得把我的书房砸掉不可?」
哦,原来这是嚣狄长袖的书房。
有xing格得很的两名男子外加一个小娃娃浸在浴池中,舒缓大战后的疲劳。
好舒服啊……满足的呼了一口气。
在冬天享受热水浴果然是人间一大乐事,至于长袖的怒吼?把头都浸在温水中,就听不见了。
「大冷天来净身,水温还可以吗?」
一手抱着弄儿,一手擦拭长发的守娆争向上看去。
声音的主人就是嚣狄棻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嚣狄二少爷是也。
嚣狄棻律接过弄儿,轻敲娃儿光滑的额,「今天也很活泼嘛,雯府的两位小皇子。」
如乐器优美的嗓音缓缓飘散,怎听都令人陶醉。
嚣狄棻律是斯文尔雅的人,看他一身弱质柔和,实在很难把他与嚣狄武术世家扯上边。
不过在温煦的微笑下,嚣狄棻律可是jīng于战略阵图的谋师,他的聪明才智与号称鬼才的绂雯说不相伯仲。如果说绂雯说是锋芒毕露,他便是稳实内敛。
这个人在体弱多病、温厚俊秀的形象下,偶尔会有点脱线,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快凋零了。」嚣狄棻律依守娆争的眼光望过去,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又是huáng昏。
他们两人的眼眸被暖色调染得缤纷,枫叶色泽给冬初青空上了彩妆。
冬季,夜幕总是迫不及待的落下。小娃儿也好奇的跟着他们望向七彩斑烂的万里天空。
守娆争垂下眼眸,讶于自己的在意原来如此明显。「什么快凋零?」
不再看了,这样吸引他视线的天空总美得令他窒息。冬初的huáng昏与chūn始的早晨、仲夏的傍晚与秋日的落叶林。
嚣狄棻律可没让他太好过,他把怀中的弄儿扳过来面对守娆争,「来,告诉争叔叔。」
他托起了守娆争的下巴,也看到了那锁骨上的黑石子。
弄儿半个身子趴了过去,伏在守娆争的胸膛前,小手造了个杯状,「红红的花!」
守娆争浑身一震,然后对上了嚣狄棻律得逞的眼眸。这个人总是如此透澈得令人讨厌。
其实他与绂雯能成莫逆必有其原因。
明明那一年,棻律并不在宫中,他究竟是从谁的口中听说当年的……
「真善忘啊,争。」时值冬初huáng昏,也就是只有短暂生命的赤色堇凋零的时分。「这样吧,你带弄儿去赏赤色堇,我不告诉任何人。」
嚣狄棻律的嗓音似有魅惑人心的魔力。他心中已有几分把握,因此才如此从容不迫。
明明每年都要去一次的人,装什么不在意呢?
守娆争的脸蒙上一层落寞,晚风把他的湿发拂起了,彩霞映得银发格外眩目。「我今年不……」
他想了三年时间,还不知道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思念bī得他无处可逃,他害怕见面后人事全非,即使如此……还是,想去吗?
「你的左臂废了,脚可还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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