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霄奇怪地看了绍玄一眼,别过头,剑又向着树妖举起:「妖孽,你为何害人?」人间有仇杀财杀qíng杀,妖物害人亦有其缘由,稍作了解,可以收集经验。
「为何?当然是为了修炼,我要修出人形,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找那个人。」
「那个人?」
「对,那个人。」树妖的声音忽然变温柔,温柔得很诡异。
「那天,那个人来到这儿,我最记得他那一袭长发,流光烁烁,比太阳还耀眼……他一手撑着我,一口鲜血咳在我身上,便走了。他一走,我便发现,我可以说话了。都是他,是他让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泠霄愕然。
如此听来,这树妖并非自行修炼成妖,而是一场──因缘际会。
一口血便令树木获得力量,那个人,绝非常人。便是妖或仙,也没有这等本事。
不知那个是神,抑或是魔?
「我要去找他……」树妖仍在喋喋不休,越说越激动,「我要找到他!他一定是天神,是上天赐给我的,我要找到他,吃了他,我便是神,哈哈哈!」
「丧心病狂。」泠霄嫌恶地啐道。
他越发肯定,那个绝不是神,神的jīng血,绝无可能孕育出如此凶邪煞气。
「这么想见他,我便送你上西天去见吧。」飞身而去,一剑劈在人面中央,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便弹了回来。
幸而有绍玄将他接住,在地上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脚。
「你……」绍玄惊见他嘴角溢出殷红,「你怎么了?赭落!」
「怎会如此……」泠霄并未留意绍玄的称呼,一脸费解地喃喃道,「它身上,有神胄……」捂着胸口,感觉到体内真气紊乱,惊疑更甚。
方才他那一剑过去,以正邪之间相克之力,即便无法对树妖造成伤害,也不应该会被自己的剑气反扑。
唯一的解释便只有,树妖身上有神胄相护,弹回了剑气。
却又怎会?那个分明应该是魔……
「还没想明白?」苍朔没好气地说,手仍旧捂着脸,「那个十之八九是魔神!」
第五章
魔神,自上古时期便存在,原形为奇shòu,既是神体,亦带魔气。魔神数量稀少,本属珍奇,只是半神半魔的身分不容于神魔两界,因此大都孤僻傲绝,独来独往。
当然,这些都只是听说。毕竟在人世间,要想亲眼见到魔神是极端不易的。
「魔神?我记住了!」树妖高兴地说,「他是魔神,这下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哈哈!我越来越迫不及待了,我要快些去找他!至于你们三个,请你们快快消失吧!」
话音未落,枝桠已然刺出,如灵蛇般突、突、突扑向三人。
泠霄立即在前方设下护壁,暂且挡住攻击。他的剑伤不了树妖,必须另寻对策。
树妖对护壁连番突刺,猛地刺出一个缺口,直冲泠霄而去。
泠霄挥剑,却连如此一根树枝,也砍不出丝毫伤痕。
魔神力量之qiáng大,凡人便是修行千年万年,亦难以望其项背。有魔神神胄加持的树妖,比起寻常妖物难应付太多。
一点突破,整个护壁都破,密密麻麻的树刺再次袭来。泠霄想再设护壁,然而体内的真气紊乱不堪,本是极须调养,他却qiáng行运气,结果便是一滩鲜血咳出口来。
「赭落!」绍玄将他抱得更紧,同时一阵异响传来,一看,却是苍朔,挡在前方,将那些树刺冻在了厚厚冰锤之中。「苍朔?」
「我是为了你。」苍朔翻白眼,「它的目标是你,它想吃你,我当然不会坐视。不过我没把握能制它,它是妖,我也是。除妖不是修仙士的专长么?叫那人别在那儿吐血了,快想想办法!」
绍玄唇张了张,终究没说什么,看回泠霄,那血色尽失的脸上渗着薄薄冷汗。他在竭力克制身体里翻涌的气血,若不然,便真的只能吐血给苍朔看了。
「是不是定要除了这妖不可?」绍玄低声问。
泠霄紧咬牙关,点头。
「好。」绍玄牵起他的手,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用这把剑。」
「……」泠霄错愕。
他不是一直都在自己面前么?怎么竟完全没看到他是何时、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剑来。
再细瞧这把剑,方才发现眼熟。
这就是,初入将军冢那日他见到过的那柄剑。
剑长三尺,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真是一把传世宝剑。然而,不也就只是一把剑?
疑问地看向绍玄,他何以肯定用这把剑便可斩杀有神胄加持的树妖。
但他并不解释,只是笑笑,一如往常地温和从容,放在此时,便显得是那么自信满满。
泠霄想了想,决定信他。五指收紧握住剑柄,却是一愣。
这剑……彷佛具有自身的力量,自剑柄贯入指尖,源源不绝,竟压下了他那不稳骚动的内息。
讶异地看了绍玄一眼,他颔首,显然是知道什么的。不过他不说,泠霄便也不多问。
目下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当那一剑自上而下、将树妖从中分为两半的时候,如此的顺利,连拿剑的人也有些不可思议。
站在已失去了一切生气与妖气的树gān前,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不知为何,这把剑他握起来异常顺手,丝毫不像是初次使用,甚流畅契合。他甚至……好像有点喜欢上这把剑。
从前,他除了妖,只觉得是完成一桩任务。而这次,却是他头一次体会到除妖的……快感。
当妖物在手下呜呼毙命的瞬间,那种满足感竟是如此美妙,几乎令人上瘾。
他喘着气,缓缓回过头。后方有妖气……妖,该杀……
「看什么?想打架是不是?」苍朔狠狠一瞪过来,泠霄却茫然看着他,如梦方醒。
是他啊……
有些不能理解自己方才的失神,抬手想揉额角,然后莫名的疲惫窜了上来。
绍玄过来环住他的腰,他也已懒得挣扎,倚在绍玄身前,闭上眼想稍稍休息一刻。
「现在妖也除了,总没有其它事了?」苍朔盯着绍玄,生硬道,「我的族落就在离这儿不远,你与我一道回去,行不行?」
绍玄一愕。他还未放弃……
「我……」
「便去坐一坐又如何?」苍朔悻悻地截过话,「朋友十年未见,尚且能叙旧一晚,我们千年不见,便请你过去哪怕只是吃一顿饭,也请不动么?」
绍玄无奈,想了想道:「若赭落去,我便去。」一句话说愣两个人。
苍朔脸一皱,不待泠霄发话,出其不意地袭身上前,一掌拍在泠霄胸口。
泠霄但觉胸中一闷,气力全无,身体便要倒下。
绍玄将他抱住,愠怒的目光she向苍朔:「你做什么?」
「既然你说他去你就去,我自然要让他不能不去。」苍朔冷哼。
妖没有太qiáng的是非观,他们认定想做的事,便会理所当然地使尽手段。
绍玄知道,就算说他做错,他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错。只担心泠霄原本就有伤,现在又……
蓦然,一道血丝溢出泠霄嘴角,眼帘急颤着就是睁不开。
所有表qíng冻结在绍玄脸上,一把扣住泠霄的下颚。
「我封住了他的内息流转。」
苍朔浑然未觉,唇角撇了撇,「现在你想将他带去哪里便可以带去哪里,不必……」
「够了!」
最后,泠霄还是去了苍朔的族落。倒不是被qiáng迫,是他自己点的头。因为当时若他不点头,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时他已有些意识不清,将要昏睡,却被一阵如同风bào来袭的猛烈寒意惊醒。
他看见苍朔脸色大变地连退几步,而后他眼前便陷入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彻骨的yīn冷,牙关隐隐打起颤来。
恍恍惚惚间,彷佛听到人的嚎叫、悲鸣、恸哭……他几乎错觉自己到了无间地狱。
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驱使他,揪住了绍玄的衣襟,说:「我去。」好像如果他不去,包括他在内,在场三人便真的会被拉进无间地狱一般。
而后苍朔为他解开了术,他在原地稍作调息,最后,他与绍玄一起来了。
一切都看似正常。
而暗地里,他在质疑绍玄。那样的异状,他直觉是与绍玄有关,就连苍朔看绍玄的眼光也古怪起来。
只是绍玄毫无解释之意,言行也一如往常,倒教人不知该如何发问。
不问,便不问吧。
后来泠霄想开,反正不算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便是术法之玄妙吧,更奇妙更难解的术法他也见过。只不过这个术法过于厉害了些,也yīn森古怪了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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