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按住了硕大的láng头以示拒绝,歌尔特则责怪意味地轻轻咬了咬他的手背。
夜色里绿幽幽的瞳仁注视着他,藏着深深的担忧与不舍。
“你必须得走了,我的朋友,否则人类会伤害你的!”他一把捧住了歌尔特的下巴,将额头抵在那道白色的胎记上,低声警告道。但他的语气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只好无奈的笑了一笑,“我会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的。”
歌尔特闭上双眼,湿漉漉的鼻头亲昵的摩擦着他的额头,无声的回应着他。
唰———
就在此时,一道锐器破空之声在此时骤然刺破了黑暗的静谧,艾里克弗兰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身旁的歌尔特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一只利箭扎中了它的脊背。
“歌尔特!”艾里克弗兰大惊失色地扶住歌尔特,向四周望去。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之后,黑暗中窜起了一道火光,数十来个人影的轮廓朝他们bī近过来。那是圣地的守护者们,他们举着弓箭,瞄准了他身后痛苦嘶鸣的歌尔特。
“不!你们别伤害他,他是我的朋友!”
他张开双臂挡在歌尔特身前,但他的身躯太小了,不足以护住庞大的láng身,那些利箭足以越给他把歌尔特she成马蜂窝。qíng急之下他抽出了猎刀,大吼了一声,以求阻止这些人的进攻。“我是来自洛特家族的一名新晋武士!我请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朋友!它没有恶意,只是护送我来到这里!”
“艾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火光里的人影处传了过来,艾里克弗兰愣了一愣——那是他最大的哥哥,约翰列侬。
“哥哥?”他立即反应过来,“哥哥!帮我劝劝他们,我遭遇了bào风雪,是这只láng救了我!请你们放他离开!”
“没有任何一只胆敢侵犯圣地的láng能活着出去!艾里克弗兰,离开它,到我身边来!”约翰列侬走近了几分,举高了手中的火炬,烈焰照亮了他的眼睛,那一刻,艾里克弗兰清晰的看见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杀意。这使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的遭遇:是的,在几年前打猎时,他被láng群夺去了自己的妻子,他恨透了所有的láng,这种恨意是根深蒂固的。
巨大的悔意霎时涌上心头,该死的,他蠢透了,他怎么能允许歌尔特翻过这座山,送他到这武士聚集的圣地来!
“求你了,哥哥!不是每一只láng都是伤人的!”
约翰列侬看见自己曾经最孱弱的弟弟,以一种大无畏的姿势保持着张开的双臂,护着那头摇摇晃晃的láng向后退去,这在他的眼中太不可思议了。
“听着!他不是一只普通的láng,他是维序者的后代,一个láng人!我亲眼见证了他的蜕变!你们绝不能杀死一个维序者,否则会遭到láng群疯狂的报复!”他的弟弟声嘶力竭地朝他恳求着。
“那就让他们来吧!圣地的箭与火等待着他们!”
“我们不怕!”
“让láng滚出我们的土地!”
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嚣起来。
“艾里,你说他是个维序者?有什么证据吗?”约翰列侬抬起手,周围一静。他将火炬举过头顶,眯起眼借着光打量少年身后的láng,“他看上去,只是一只体积过大的恶láng而已。也许是láng王,让他活着离开,他说不定会带láng群来袭击这里!”
“他真的是!我发誓。我亲眼见他变成了人。求你让它离开,它绝不会给这里带来任何麻烦,我可以拿我的xing命做保证。”
艾里克弗兰心急如焚的解释道,听见背后歌尔特凌乱的喘息,他感到难受极了。
“那么,假如它能再次变成人,我就相信你。艾里…”他的哥哥面如冷铁,“我知道你小时候放生过一只láng,对吗?可它们不是宠物,它们是嗜血的恶魔!那时候我不在父亲身边,你知道我在哪里吗!我在城外抗击那些想要阻止我们驻起高墙的láng群!无数的人被它们杀死、吃掉,死了一批,接着一批,前赴后继,才驻起这道让人们安居乐业的高墙!”
他顿了一顿,眼神沉下去,声音从牙fèng里挤出来般凶狠:“等我回来的时候,láng群们终于离开了,因为它们都填饱了肚子。我从不让人接近城墙的背面,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那里镌刻着无数的名字,是那些丧命的人的坟墓。”
这些话好像钉子般击打在艾里克弗兰的神经上,让他耳膜震痛,无言以对。
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他知道此时的歌尔特再变成人形是不可能的,通过劝说使仇恨láng族的哥哥放过歌尔特更是难上加难。
那么,至少还剩下一线希望———他面对的是自小最疼爱他的哥哥,他给予他的关怀甚至超越了他们早逝的父亲。
不幸的是,他不得不利用这一点,来挽救他的哥哥所仇恨的存在的xing命。
“我没法阻止你杀死它,但我能阻止你杀死我吗,哥哥?你会对我手下留qíng吗?”艾里克弗兰攥紧了拳头,声音颤抖,眼睛发红。约翰列侬震惊地看见他在意的亲人举起了猎刀,将刀刃架上了自己的胸膛。
“艾里!”他大吼了一声。
艾里克弗兰听见歌尔特与他的哥哥几乎同时咆哮起来,它一口咬住了他的袖子,将他的手里的刀拖拽开,却被他甩开了胳膊,在瘦削的肩膀上狠狠划下一刀。
淋漓的一线鲜血伴随着寒光飞溅在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从少年厚实的白绒衣衫里沁出来。
“你们在它身上多she一箭,我便多划自己一刀。你了解我的,哥哥,你知道我真的会这么gān的。”
艾里克弗兰捂着肩膀,咬住牙一字一句地低声道,语气斩钉截铁。
约翰列侬震惊地望着鲜血从艾里克弗兰苍白的指fèng里溢出来,那只大láng舔舐他的肩膀,喉头里低沉的呜咽如泣如诉。而他的弟弟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回过身去,与受伤的láng一同步履蹒跚地走向山谷,如同奔赴命运的归宿。
握着火炬的手攥成拳,指甲刻进ròu里,约翰列侬从惊愕回过神来,继而感到怒不可遏。
他气昏了头,血液似乎在身体里沸腾。
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一种冲动忽地涌上指尖,促使他一下拔出了弓箭,瞄准了自己弟弟的背影。
拉紧的弦在颤抖的手中发出刺耳的细响,好像一把锯子在切割理智:“那你就永远都别回来!艾里克弗兰,你将失去踏入圣地成为一名守护者的资格!你将被视作叛徒,永远只能跟嗜血的恶魔为伍!”
他的弟弟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期盼地屏住呼吸。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艾里克弗兰没有回头,甚至连一句回应也没有,而是一瘸一拐的,继续与那头láng慢慢走远了。
他们消失的背影之后,雪地上留下了老长一段深深浅浅的脚印,如同一对生死相依的挚友。
天上又下起雪来。
【5】
当圣地的光辉在身后完全远去,艾里克弗兰的心脏才从嗓子眼回到了原位。他们回到了山谷里,崎岖的山路与黑暗成了他们最好的庇护。他急忙半跪下来,摸索着身旁大láng的脊背:“让我看看你的伤,歌尔特。”
黑暗中,绿莹莹的眼睛半眯起来,满怀怨怒,那湿乎乎的舌头用力舔了几口他受伤的肩膀,似乎是在责怪他不该弄伤自己。
“好了,好了,我没事,我的朋友。让我瞧瞧你!”艾里克弗兰有些无奈地捧住láng头,试图将那高大的身躯按趴下来,以便他察看。可歌尔特却摇晃着脑袋躲开他的手,回过头去,刹那间,艾里克弗兰只听一声低嘶,那扎在它背上箭尾就被它一口咬住了。
“嘿,等等,箭尖有倒刺!”他慌忙按住láng头,可它却猛地转过了脖子,转伴随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皮ròu撕裂声,箭嗖地一声被拔了出来,连着一大串血糊糊的毛皮。歌尔特如释重负地仰天长啸了一声,庞大的身躯歪倒在了地上。
心尖也如同被猛地扎了一下,艾里克弗兰半跪下来,把喘着粗气的láng头抱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他哆哆嗦嗦地摸索着,低下头去,犹如另一只láng一样,轻轻舔着那个血ròu模糊的伤口。
láng身在他的臂间微微发颤着,这头已经成长为láng王的大láng,褪去一身威风凛凛的傲气,一如幼时依偎在他的怀里,毫无保留地jiāo付着他的信赖。
泪水终于压抑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来,一滴一滴,汇进伤口里的鲜血里。
***
夜深了,雪下得越来越大。
值得庆幸的是,在又一场bào风雪来临之前,他与他的láng找到了一个足以保护他们的山dòng。
风雪呼啸而至,dòng外犹如鬼怪在摧枯拉朽,艾里克弗兰蜷缩在歌尔特温暖的怀里,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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