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着,我想起以前对谷主的痴迷,遥若前世,自己也觉着不可思议。
偏偏沈墨山是个大醋桶,有意没意,总在我面前道,男人嘛,就该长得像他那样,魁梧壮实,虎虎生威,这才是良人的长相,这才靠得住。
进而又道,小白脸一流,如何卑鄙无耻,某年某月某日,哪位huáng花闺女,正经人家的媳妇,被男人始乱终弃,被bī寻死,那些男的,无一例外都是小白脸。
他说得煞有介事,却一路讲一路看我的脸色。我只当听书,也不理会他,倒是琪儿常常挨着我,听得似懂非懂,问我:“爹爹,为什么她们要死啊?是被大妖怪吃了么?”
我狠狠瞪了沈墨山一眼,说:“爹爹也不懂,让你沈伯伯教你。”
沈墨山嘿嘿讪笑,抱过小琪儿坐在他膝上,点着他的鼻子道:“来,沈伯伯教你做怎么做一个真爷们啊。咱们男人,对外头坏人,就得狠得下心,该杀杀,该打打,对屋里头自己的人,可得好,怎么才算好呢?基本上不要怕为他花银子,可也不能为他乱花银子,你明白了吗?”
小琪儿愣愣地问:“什么是屋里头自己的人?”
“就是,就是你喜欢的。”沈墨山看了我一眼。
我憋着笑,只见小琪儿有板有眼地道:“哦,我晓得了,爹爹整天病着,呆在屋里,琪儿喜欢他,爹爹是琪儿屋里头自己的人……”
我吓了一跳,沈墨山大喝道:“胡扯!他是你亲爹,你待他好,孝敬他,听他的话乃是天经地义,但我说的喜欢,是对亲人以外的,是选了跟你长长久久过日子的。”他见小琪儿仍旧一脸懵懂,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还太小,等大了就明白了。”
“琪儿懂的,”小孩儿有板有眼地道:“我喜欢跟铺子前的小白狗玩,也会分点心给它吃,可不会给它吃很多,栗亭叔叔说吃太多了对狗不好。我要把小狗养自己院里,它就是我喜欢的。”
“亲娘诶,”沈墨山怪叫一声,对我说:“小huáng,你儿子说什么听到了吗?”
“听到了,别大惊小怪的。”我横了他一眼,对小琪儿柔声说:“你现在太小,还不能照顾它,等大了,爹爹给你一条大láng狗看家护院,好不好?”
小琪儿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此时,却自院外传来一声冷峻的声音:“喜欢?人之一世,变幻莫测,单凭喜欢二字,如何算一生所求?今日喜欢你,明日喜欢他,后日又喜欢另外的新人,人性喜新厌旧,耽于享乐,今日山盟海誓,明日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话音听着挺远,却顷刻间来到耳畔,沈墨山脸色一沉,站了起来,正要开口,我立即止住他,摇了摇头。
却听那声音继续道:“làngdàng子yín人妻女,毁人名节,难道不说喜欢?青楼娼jì迎来送往,柔情款款,难道不说喜欢?薄情人抛弃糟糠,另寻良配,难道不说喜欢?为官富贵者三妻四妾,难道不说喜欢?”
他冷冷一笑,道:“沈墨山,你来告诉我,什么叫喜欢?你适才所言的喜欢,属于上述哪一种?”
沈墨山翻了下白眼,却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见过徐二叔。”
“你心里,倒还认老子是你二叔?”一个身影快如闪电,疾驰而至,出手如风,扬手就往沈墨山脸上招呼。
沈墨山面不改色,低头侧过,划拳为掌,顷刻间与他过了十余招,那人一个转身,五指为爪,竟朝小琪儿抓来,我心中大骇,想也不想,一把搂过孩子,以身相挡。
“二叔!”
一声惊呼自我身后传来,我闭眼以待想象中的剧痛,却半天没动静,转过身一看,却见一个一身锦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收了掌,正打量我,他目光锐利,几可探入人心底,令人不敢与之对视,我垂下头,抱着琪儿,慢腾腾从榻上站起,略略行了礼,道:“徐爷。”
他冷声道:“倡优一流,果然管人均叫‘爷’。”
“二叔,您胡扯什么呀。”沈墨山一个箭步踏上,挡在我面前,半昂着头道:“得了,我晓得今儿个最好什么也别说,因为说什么都会适得其反,令您对长歌的偏见更深,但我要真什么也不说,gān瞧着您奚落他,我他娘的就不是明德公子爷教出来的。您爱听也罢,不爱听对不住您,可我要说,他是我的人,我待他,就跟您待宝叔那般,若有人当着您骂宝叔一声奴才,您怕也要活活剁了他吧?今儿个您再管他叫一句倡优,咱们叔侄几十年的老脸,咱们两家两代人的jiāo情,从今往后都不用提!”
52书库推荐浏览: 吴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