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亭吐了舌头,笑着道:“怎么什么也瞒不过您?”
“还笑!”宝爷持笔敲了他脑袋一下,道:“幸好白爷带着公子爷出了远门,不然,知道是你弄的,你师傅那点薄面,在那二位面前可不管用。”
“师傅您可得救我。”似乎想到什么,栗亭有些害怕,拉着宝爷的袖子道。
“我救不了你,”宝爷不理他,动手磨墨,道:“我还得管公子爷叫主子呢,你多大的胆子,就敢动他们的东西,等着吧。”
“师傅师傅,您最好了,”栗亭抢过他手里的墨条,卖力地研墨,絮絮叨叨地道:“我这不是为了配药么,白神医做的那味‘思墨’,说得多金贵,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就不信了,非琢磨出一样比那个药厉害的。您不是常教我医药一道,要敢异想天开么?我这好容易实践回……”
“我可没教你不讲规矩,乱来一通。”宝爷好笑地看着他,道:“你不是敢想敢gān么?行,你把长歌这个毒解了,我就不罚你。”
栗亭登时垮了脸,道:“这,这我解决不了。”
“那就等着白先生回来受罚吧。”宝爷淡淡地道。
“师傅,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栗亭大叫道:“长歌的毒我也不是没法子,我做的那味丸药,可就效用无比,能起死回生,可惜现下少了一味药,不然……”
“胡扯!”宝爷拉下脸,狠狠敲了他脑袋,训斥道:“你是大夫,不是民间跳大神撞鬼糊弄百姓的,什么起死回生,什么效用无比,你就这三脚猫功夫,也敢称这八个字?现在立即出去,就近找家chūn晖堂,做三月义诊,少一天,咱们师徒的情分也不用讲了,我直接捆了你送人白先生那去,他整治人的法子可多,绝对有你受不住的。”
栗亭初时还听得一脸丧气,听到最后,脸上越来越现喜色,道:“师傅,您果然替我补上明德山庄的东西……”
“我可不是为了你,”宝爷没好气地骂道:“我是为了公子爷,万一他身子不适,白爷用起药来,短了一味可就麻烦了。真要那样,我也不等他来罚你,我自己先灭了你这个逆徒!”
栗亭嬉皮笑脸地道:“是!谢谢师傅!”
宝爷斜睨了他一眼,道:“快走吧,三月义诊,你当我说着玩的?”
“是,徒儿告退!”栗亭笑嘻嘻地行了礼,冲我挤眉弄眼一番,这才转身走了。
宝爷哭笑不得,瞧着这个活宝徒弟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对我笑道:“让你见笑了,这孩子打小在我跟前就没个正形,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在外头似模似样的。”
我笑道:“那是他把您当自己亲长辈,自然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唉。”他摇头,提笔唰唰在白纸上写着,道:“这些人连适才为难你的那个徐爷在内,一个个都瞅着我好脾性,耍赖犯浑,无所不作,比你家小宝宝还不如。”
我扑哧一笑,道:“宝爷性情温良,众人喜爱您,也是应分。”
“他们不是喜爱我,是喜欢看我受累,”他一路说着,住了笔,chuīchuī墨迹,抬头对我道:“写好了,咱们现如今也没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这付方子,乃当年墨山的爹爹,沈家老爷花了重金买来的珍贵古方,我当年跟着伺候熬药,因而记得些许,如今略改了改,对你的身子,应该大有补益。这八日我要先给你固本归元,然后再图解毒。”
“多谢前辈。”
“不谢,”他微笑着道:“救你乃墨山所求,我看着他长大,无论如何也无法眼睁睁瞧着他经历那等痛失所爱之苦。况且,”他顿了顿,道:“你长相很投我的脾胃,就冲这点,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药果然非同小可,我喝下去后,不出片刻便觉手脚发暖,困意浮了上来,沈墨山让我坐在圈椅中,自己手忙脚乱给我铺chuáng,大红撒金缎面的被子猛然一甩,倒像大朵喜庆的花迎面绽开,险些砸烂一旁博古架上的青花瓶子,他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拽个枕头过来,仿佛与之有深仇大恨,要将之一拆为二。
笨手笨脚,沈大掌柜原来也有做不来的事。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靠在圈椅内,看着他一举一动,默不作声。
看着看着就闭上眼,朦胧间,已被他轻柔抱起,移到chuáng上,解开我的外袍,替我盖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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