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完,早有两名后生提溜着那寡妇推了进来,道:“大官人,便是这娘们了,算来您姻亲虽故去,可该留下一个孩儿,这孩儿小人几个少时也曾一同玩过,着实受这娘们苛待了,早夭云云,没准也离不开这娘们的手,您问问,可就都明白了。”
沈墨山尚未说话,那妇人已呼天抢地地哭骂起来:“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天大的冤枉啊,那孩儿我哪里待他不好?都是我家那挨千刀的死鬼看他不顺眼,当家的对他没好脸子,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办?况且天底下最难做的便是别人家的后娘,我连那孩子后娘都算不上,还要怎么待他啊?我待他再不好,不也平平安安将他拉扯到十岁……”
“李寡妇,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顺嘴胡诌,你如何对那个孩子,天地良心,村里人都知道。我只问你,他在世时你可有一日没打骂过他?可有一日给过他饱饭吃,给过他暖棉袄穿?我看不过眼,摸了两个jī蛋给他,你骂我什么?多少年我都记得呢?”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道:“你说,老不死的,就算老娘我饿死了那野崽子,也是我老李家的事,与我无关,你说,这可是你的原话不是?”
老太太想来有些威望,或者那妇人在村人中名声扫地,人人嫌恶,老太太这番话一说,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纷纷帮口,从这妇人嫁入李家后的种种劣迹说起,一直说到她不知廉耻,在家偷汉,活活气死自家男人的事,其间东拉西扯,不免又牵扯到些家长里短,纷纭杂乱,听得沈墨山带来的诸位伙计笑又不敢笑,忍得好生辛苦。
沈墨山却脸色发沉,yīn冷地盯着那妇人,看得她浑身发毛,索性豁出去,叉开大腿在地上滚着哭嚎道:“好哇,现下你们鸣峡村联起来欺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你们都不得好死你们,骂我偷汉子,你们怎么不骂李二不是个男人?啊?哪个女人不愿守着自家男人,守着热炕头好生过日子?今儿个我也不要这脸面了,那李二就是个窝囊废,裤裆里没了那玩意儿的假男人,我作甚不能偷汉?我为啥要守活寡?你们都不仁义你们……”
这么一闹,众皆哗然,村夫村妇脸上表情莫衷一是,不少人露出暧昧恍然的笑容。大概嫌她吵得太大声了,沈墨山眉头一皱,咳嗽一声,扬声道:“诸位——”
他这一声稍稍用了内力,是以传出去甚远,登时周遭唧唧喳喳之声停了下来,连那打滚撒泼的女人也不自觉消停下,哭得脸上鼻涕眼泪模糊,沈墨山撇撇嘴角,拱手道:“诸位,在下陪娘子寻亲,原也只是万中无一之希望,寻得着最好,寻不着也是天意,贵村民风淳朴,诸位古道热肠,在下在此致谢了。”
他做派十足,威仪无比,一时间众位乡农皆被震住,纷纷道大官人莫要见外云云。
沈墨山淡淡一笑,道:“至于这位妇人先夫所娶之女,是否为在下姻亲,却还需确证,一切未有定论之前,这位妇人之事,在下不宜插手过问。”
这一句话,才令不少义愤填膺一头热的村夫恍然大悟,那两名好事的后生更是有些发臊,本来嘛,人家还不一定就是亲戚,大家就贸贸然跑来搅事,这传出去不是笑话么?
“大伙放下手头农活来为在下忙活这等事,在下无以表明谢意,这么着吧,”沈墨山从容一笑,对伙计道:“取纹银十两来。”
那伙计取了十两一锭的银子拿过来,沈墨山接了,走过去递给投宿的周家汉子,笑道:“这里一点薄资,有劳大哥中午备些酒菜,就当在下谢鸣峡村的诸位辛苦一场了。”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之声,要知道天启朝京师一户中等人家一年花费不过二十两,而寻常农民皆靠天吃饭,平日里以物易物,家中有余粮却未必有余钱,是以十两银子,备下几十桌流水席延请全村绰绰有余。
周家的接了钱自然欢喜,那周围好事者不少,留下来帮忙弄饭,杀猪宰jī更不在少数,村民们登时如过年一般热闹非凡。
众人忙乱之中,沈墨山朝两个伙计使了眼色,道:“把人悄悄的给我弄到后面院子里。”
“是,爷。”
沈墨山抬脚朝借宿的内院走去,后面的伙计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寡妇架起就走,寡妇还待尖声高叫,被那伙计在哑xué上一点,登时鸦雀无声。
到得内院,招财他们早围了上来,将那寡妇丢到地上,另搬了条凳与沈墨山坐下。沈墨山好整以暇,冷冷打量那妇人,淡淡地道:“爷没那许多破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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