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跟着他,不仅白天还囊括了黑夜。
“习惯”这样的东西,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小七,来!跟我来!”
这日,甚为难能的空留,一辈长幼外加频频作客的慕容姐弟闲适地围成一环品茗悠谈。
见我也全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
六哥露出了苍白的笑颜,拉着我的手在半数关注的目光下隐入内室。
当他略显兴奋地把物事展现在我面前,我略微一怔,便苦笑。
“六哥…”
“不可以吗?”他失望地垂眸,虽说有些的刻意。
似乎我之坚持,已一日一日被侵吞蚕食。软弱地全没了踪影。
无奈,我垂下肩膀,开始解自己的衣衫。
一层、一层,直至里衣从胸膛的襟口被拉开袒露了苍白的肌肤。
肤上一道浅的伤痕。
六哥落在我胸口的手指轻轻地一颤。
我已仿若无事。
剑痕刺在心口,六哥心中一痛。
这一道独占。
原来…
原来…
他想,他已经可以了解老四的想法了。
不只是老四——他们,每一个。
就是这样的。
小七,他们那聪颖玲珑的幺弟。
那种天真。那种可人。
是唯一不被戚家所困守。
望着他,便从心底感觉满足。
老四是爱他的,不止老四,还有他们——每一个。
想永远留住那实则美丽的小小孩童。
不把他放飞到连他们都眼界所不及。
老四温柔的,终是被自己的温柔所伤。
明明是想要呵护、想要固守…却已经不能。
开始痛恨自己。
然而最可怕的却是,倘有那么一天连这种爱都…变成了恨。
这是老四所绝对不能忍受。
一遍遍,反复地问,反复确认。
末子爱四哥吗?
是的,爱。
四哥爱末子吗?
是的,爱。
一切,停留在这美好的…还能够拥有的…
末子永远都是爱着四哥的。
永远都是。
不会因被憎恨而伤心,不会因不再被爱而一个人躲起来哭……
“小七…永远都不要恨他,永远都不。”六哥喃喃地,围拢了我细薄的肩。
我低首:“我知道的,六哥…其实我都知道。”
根本不是那些外在的理由。
便“嫉妒”这个字眼,四哥又怎会识得。
他只是…
他只是,不想失去。
总是仿若无心,温雅的男子温雅地笑,不时将视线滑过珠白的纱帘。
好像是过了,很久的样子。
不着迹地微微拧起了眉头,他的手拂过衣袖探到空dàng的腕。
那一方该在而不在的血红汗巾。
黑底金边镶有四颗星子,他的标识。
实则已经失落了许久。
然而这仿佛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他觉是理所当然,连他的徒儿,老五和老六都…
不曾疑虑。
仿佛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不该是,没有发觉的…
只稍有轻微的响动,他立时便眼望过去,不由轻吸口气。
心中涌出一点熟悉的痛。又一点甜蜜。
“真好看…”戚家少年发出一声惊叹。
墨梓茫茫然地点头,目光没有办法移开分毫。
在六哥笑意盈然,我一身雪白的衣衫,梳理得柔顺的黑发安静地垂在肩上。平素低眉顺目显些yīn沉的面庞,此时微微地睁着黑的眸,咬出淡淡一抹唇色。
竟煞是好看。
哪还曾想见那份清平无尤。
尚能看出几分的不qíng愿,于是便一种幽怨凝在眉睫,说不出的动人。
“四哥!”
慕容千翩拉着他的衣袖,仍见自己没有得到一丝的关注,不由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四哥!”她秀眉一皱,脸上露出明显痛苦的神色,身子往他靠去。
果然他回首,柔声地让她轻扶手臂,挪开了两人其他的肢体接触。
他体贴地要扶她去客房,末了,拿眼去瞧那今日特别显些白衣秀雅的孩子。
却不意与那双黑的眸撞个正着。
心口微微一跳,却是那孩子飞也快地移开了眼,仿佛日里不望黑的夜。
手臂的沉重止住了他心神上已趋向那孩子的脚步,无声地轻叹口气,他依旧笑颜温柔,婉扶女子离去。
“小…七!”几乎脱口而出“小师叔”三字,墨梓脸上一抹飞红,轻轻地拉住我的衣袖,不敢碰触似的。
“我们去让关也瞧瞧,他一定也说好看。”
这孩子…我心下有些好笑。不过是换了从前的衣裳,哪来得“好看”之说。
“墨梓好像很亲近小七呢…毕竟他们相处得时间比较长吧……”六哥在众人散尽,对那冷峻的男子笑说。
五哥眉头一挑,面无表qíng地微微眯起了眼。
“…太亲近了。”
六哥侧首,心头闪过一丝疑惑的恍然,敛下了眉宇。
梨花树下。
隔着一些距离,我仰眺气劲摧动席卷一蓬的落花,粉白而雪嫩。
弥望过去,这满院的梨树,以前大哥甚是喜欢。
收回视线,关的灰衣微微一晃,腾空而起掠过魅眼的浮光。
剑芒被压制施展不开手脚而清脆“叮”得一声,被弹开。
两人的身影停驻不动。
“啊!不行!关果然是厉害!”少年挥去额汗,有些气喘地说。
“…有些动作,不太自然。”关沉默了一下,作出如此评价。
“咦?哪里?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使不上劲,非常吃力呢!”
关回首,准确地对上我的眼神:“问你的小师叔比较快。”
少年一怔,连忙跑到我面前:“小师叔,可以吗?可以吗?”
连声地问,兴奋之qíng显而易见。
一次都没有见过呢!
小师叔的剑术。
依稀仿佛在蜀川的那一场寿宴,小师叔手无寸铁揉身掠入刀光。
单那身法便叫人惊绝。
不由让人幻想…
真想看一次!
我沉吟片刻,拿过墨梓的剑将树枝削成一柄木剑。份量很轻,配我倒是适合。
剑尖下垂,我轻轻一个纵身。
关挥起刀光。
剑与刀身一个贴合的jiāo错,关的刀势往外一挪,避开了我的剑峰。
调节好呼吸的节奏,我转动了一下因太久没有挥剑而显些僵硬的手腕,木剑虚空一划,开始一招一式地演练起先前少年的剑招。
关握紧了刀柄,流水绵绵无绝的刀光,第三次。
看到他的“如梦令”。
又一个刀剑的相触,我们相视一笑。
这一场对招便花落枝头不牵衣不带水的柔恬,少年在一旁几乎瞧得痴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招式,却为何由小师叔使来竟是——
没有一丝内力的支撑却竟仍能流畅而悠扬地带出一线的剑光,丝织的柔韧。
那一抹眼见的锋芒。
真是美丽。
风一阵地拂来,chuī起我雪白的衣袂。
飘在天空的花。
我蓦然收剑停立不动。
少年的惊呼还未曾出口,关从容地抽身,收刀回退。
“…三月…”
我喃喃,随手一扬网起满袖的落英。
三月之后,就是四月了。
“看明白了吗?”
“啊?”少年一愣,眼睛眨了眨。
我失笑,看来是白费力气的样子。
感到一阵的困乏,我倚树而坐,就要席地躺下。
关一闪身,接住我仰倒的身子。
“地上冷。”
“没关系,我喜欢这里。”
说着便又阖上了眼。
关无奈地叹息,是带着几分纵容。
他走过少年的身边。
“我去拿几件衣服,你照看下他。”
少年省起一事,连忙小声地叫住他。
“关,有一件事…”
虽是被迷住了眼,但少年仍是隐约地觉察出,关似乎一直刻意地避免去碰确小师叔的木剑。
“是怕震伤了小师叔吗?”
关苦笑,抽出了自己雪亮的一弧弯刀。
刀身上只浅浅几道小小的刻痕。
少年一时茫然,眼前倏闪过那初时刀剑贴合的jiāo错。
“难道!?”他蓦地睁眼,不可置信地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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