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此话,罗三心里沉甸甸的东西总算落了地,嬉笑道:“风公子,清凉山风景秀美,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要不要好好游玩一番?”
“废话!”风公子笑斥一声,打马疾驰而去。
从东街出来,一眼望去,澄澈的天空下,清凉山山顶白雪皑皑,劲松高大挺拔,未消融的白雪点缀其间,使碧色更显深沉。一条涓涓细流从清凉山蜿蜒而下,在东街街头转了个弯,叮咚欢唱着绕开县城,向京城护城河方向而去。东街街头,一座小桥横亘于细流上,桥那方的山脚,桃李树满坡皆是,与山间的粉红梅花遥遥相望。
风轻轻拂过,风公子伫立桥头,怅然道:“没想到京城附近竟有这种景色,早知如此,我何必舍近求远,一心访求名山大川。”
罗三笑道:“公子所言不虚,据说这清凉山水最为养人,咱们宫中的菜蔬都是由此处供应,同样的东西,别处就是少些滋味。听说许多达官贵人喜欢到清凉山避暑,老奴也曾跟随先皇到过清凉寺,这里清幽宜人,真堪比世外桃源。”
风公子连连点头,“以后我定会常来的,怕就怕到时候人太多,反倒毁了这清静之所。”说完,他gān脆放松缰绳,任马徐徐前行。
一路穿风过林而上,天地俱静,阳光仿佛亮蓝色,在松林间懒懒穿行。也许是一阵疾风,也许是调皮的松鼠,刹那间,雪雾漫天激起,仿佛山林午后的chūn梦被惊醒。风公子有些惊讶,眯fèng着眼睛看去,突然绽放出绚烂笑容。
到了清凉寺门口,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和尚正在扫地,那扫帚几乎和他一般高,他扫得甚是吃力,见到有人来,他如从牢狱中放出,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双手合十道:“施主这么晚才来是投宿的吧?”
罗三笑道:“正是,烦劳小师父在后面静心居为我们准备一间如何?”
“静心居?”小和尚眨巴着眼睛连连后退,转身朝寺里飞奔,边大叫道:“我要去问师父!”
见风公子一连疑惑,罗三轻声道:“静心居是先皇所题,当年他就居住在那里,平常没人敢进去住。”
话音未落,一个眉毛长及肩膀的老和尚急匆匆赶来,见到熟面孔罗三,又看看那目光深邃的年轻人,又惊又喜,深施一礼道:“老衲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老规矩!”罗三连忙悄声道,“空空大师,繁文缛节可免了,快准备些茶水,我们这一路跑得真辛苦。”
空空大师亲自带路,把两人引到静心居,原来这里只是寺后一个幽僻的独立小院,连同厨房杂屋一起才六间房,院子却很大,中间还有个八角小亭,沿着院墙栽着一溜桃树,中间栽着两棵梅花,梅花开得正好,和小亭紧紧相连,红花碧瓦jiāo相辉映,加上亮眼的残雪,煞是好看。
喝了几道茶,赏了会景,天色渐渐暗下来,空空大师连忙叫人送上斋饭。 风公子吃多了山珍海味,胃口早吃得烦腻不堪,斋饭虽然清汤寡水,菜蔬的新鲜滋味却都保留极好,不由连连称赞。
许久未曾如此辛苦,风公子早早便进屋歇息,罗三伺候好出来,空空大师突然把他拉到一旁,面有难色道:“小罗,你记不记得包家的宝宝?”
罗三立刻明白过来,笑吟吟道:“原来你窝藏逃犯……”
空空大师连忙把他嘴捂住,四处看了看,低声道:“你嚷什么!宝宝那xing子你不是不知道,他连看到杀jī都吓得直哭,怎么可能做坏事!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不帮我把宝宝送走了,你要抓就抓我!”
罗三见空空大师动了真怒,赔笑道:“我看着他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告诉我,你把他藏哪了,我去逗弄逗弄他。”
“老没正经!”空空大师轻笑道,“这静心居没人敢查,我就把他送到这里,没想到刚安顿好你们就来了。你先不要吵他,他今天着实吃了点苦,睡得正香呢。我jiāo代过要他不要出来,可怕他那猴子xing子憋不住,呆会晚上溜出来撞见你们。”
罗三对他竖起大拇指,嘿嘿笑道:“别担心,皇上早就弄清楚他的事qíng,不会对他怎样。咱们gān脆明天让皇上也见见他,我就不相信有谁会不喜欢我们宝宝!”
“那当然!”空空大师捋起眉毛,得意洋洋道,“咱们宝宝那可是人见人爱!”
两人相视而笑,空空大师调派两人过来在外面看守,罗三见没他什么事,打着呵欠回去和周公下棋去也。
原来,老顾原本想把小包带回江南,又怕他的身体经不起这样东躲西藏的辛苦和长途跋涉,只好先把他送到清凉寺,可怜小包本就不会骑马,颠得浑身疼痛,又受了些风寒,一下马就吐得一塌糊涂,空空大师和老顾把他送到静心居朝阳的那间偏房,刚安抚他睡下罗三他们就到了。听说有人要静心居,他知道来者肯定非同寻常,早早把老顾轰了出来,急吼吼冲出来接待。
半夜,北风呼啸着从山林穿过,紧接着,雪花漫天飞舞,开始再一次把松树装扮。
山中愈发寒冷,小包又冷又饿,即使缩成一团,被子里仍一点热气都没有,他再也顶不下去了,脑子里一片混沌,打着哆嗦爬起来,抓着桌上的壶灌了两口凉水,这会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他裹上狐裘,踉跄着推开门,准备去找个暖和的地方。
冷风扑面而来,他冻得yù哭无泪,瞥见旁边的房间有微弱的灯光,他想都没想,径直推门进去,不住地嘟哝着,“冷啊冷啊……”朝那鼓起来的被子扑去。
玉风听到脚步声,立刻惊醒,刚想叫人,又发现那脚步声十分虚浮,不似有功夫之人。瞥见那火红狐裘,他念头一转,立刻想到今天那两个兵士的话,心头顿轻,便沉下心来静观其变。
小包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大喜过望,被子里真的有个热腾腾的身体,他二话不说,狐裘一扔,双臂大开,把他抱得死紧,立刻坠入黑甜乡里。
玉风哭笑不得,敢qíng这宝宝还是个奶娃娃,非要抱着人睡觉,他摸摸他的脸和手脚,不禁在心中暗叹,这娃娃一身跟冰块一般,他无可奈何,gān脆把他紧紧捂到怀中。
烛火摇曳着,把宝宝苍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胭脂,玉风细细端详,他那两弯眉毛仿佛三月chūn风裁剪的柳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如两只黑翼的蝶,他的眼角朝上掠去,笑起来肯定特别喜气,而且那眸子一定是灿若星辰。
小巧而挺直的鼻下,他的嘴同样有迷人的线条,唇非常饱满,如已可摘撷的果实,玉风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的鼻息喷到他脸上,玉风顿时暗笑连连,那味道……竟然是小娃娃的奶香。
他越看越喜欢,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手下有丝缎般的触感,滑腻得不可思议。他长吁口气,暗道:“原来罗三说的没错,这样瓷人一般的娃娃,谁不会打心眼里疼爱。”
小包驱除了那股寒意,开始有些不老实,挪来转去,越缩越小,很快就蜷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发出轻微的鼾声。
玉风搂紧他,微笑着闭上眼睛。
老顾急匆匆提着壶奶从县城回来,溜回院子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连空空大师不让他打扰此院客人的叮嘱也忘了,扯开嗓门就喊,“宝宝,你在哪里?”
好在小包饿得两眼发黑,早昏昏然醒来,摸到旁边滚烫的身体,觉得一股好闻的气味直冲入鼻,心头一宽,喜滋滋地蜷曲着等宝宝来叫。
听到老顾的声音,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当缩头乌guī,别又被他抓去练功。刚把头缩进被子,旁边那人扑哧一声,回了一句,“在这呢!”
咦,怎么不是宝宝的声音?他正在纳闷,老顾急吼吼推门进来,粗着嗓子吼,“你怎么睡到这来了,吓得我一身冷汗。饿了吧,快来喝奶,我刚下山叫老刘媳妇挤的,还热着呢。你别怕,那些蠢蛋都走了,吕少爷和贾少爷一会就上来看你。”
看到被子里另外那年轻人,他尴尬地笑了笑,玉风忍俊不禁,指了指身边高高拱起的一团,老顾二话不说,伸手进去把那缩头乌guī掏了出来,扶着他的头给他喂奶。
这会,小包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喝完奶,他慢慢睁开眼睛,第一句就是,“我要去找宝宝!”
老顾吓得腿软,“少爷,你这个样子没走到半路就不行了。再说你去哪找,他又没告诉你他住什么地方,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小包懊丧地“唉”了一声,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暖炉,回头看着玉风,没头没脑说了句,“你病了吗?”
玉风早坐起来欣赏闭着眼睛喝奶的奇妙风景,他摇了摇头,笑眯眯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小包还当他不好意思说,拍拍他肩膀,一本正经道:“你别怕,有我在,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却三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