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礼、站立、转身、行礼、站立、转身……冗长的仪式像是永无止尽,可是,倘若真的能永无止尽也好过现在。
他好怕,真的好怕,怕极广安在堂上就发现他这只狸猫有古怪而掉头离去,更怕等一下一掀盖头时广安质问他为何出此下策来毁他幸福。
该怎么办?
不成的,他不能拔脚逃走丢下广安一个人,但是在这节骨眼上又能如何?
“送入dòng房!礼成!”礼官高声喊出最后一句台词。
完了!怎么会这么快,他还没想出等一下该怎么面对广安,居然已经结束。
力大如牛的喜娘虽是笑着,双手却死命拖着完全不肯自己走的新娘子,她们满身大汗费尽gān辛万苦才跟上高大挺拔的俊帅新郎倌。
好不容易总算是进了广安的院落,喘不到三口气,外头就拍门吵着要新郎出去敬酒。
季生一听马上在盖头后面欣喜若狂,广安如果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可以先去卸下满身珠宝绫罗,然后好好地跟广安解释这一团乱,要是广安喝得醉一点那就更好,也许他根本不用解释得太清楚,广安的酒癖算是不错,一旦醉了就会想睡,隔天醒来铁定把昨晚的事忘光光,要诓要骗随君所愿。
不料,广安有位太爱护弟弟的好大哥。
“各位老友,好不容易才让广安盼得美人归,大家要不醉不归就由我奉陪,来来来,前厅请。”
武王爷的声音大如惊雷,一把劈得季生双眼冒金星。
“真是小气,连嫂子都不肯让我们看一眼吗?我可是很想见见美人嫂子,毕竟原本我还以为此生与这喜宴无缘哩!”上官仕痞到不行的嗓音在众人的笑闹中响起。
季生双手揪紧红帕暗咒:“上官混蛋还不快滚,平常坏我的事坏得不够多吗?!居然妄想来掀我的底,要是让我逮到机会,不亲手整整你广安就跟我姓。”
“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从天未亮就折腾到现在,我家美人也累了,是兄弟就饶我一马吧!为此我自罚三杯女儿红,兄弟们可别让我醉得在美人眼前出丑呀!”广安笑道。
三杯女儿红?!
喝得好,喝得妙!能成为广安的妻是多幸福的事啊!
当季生还沉醉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送走客、关上门的广安已经抄起秤子朝他慢慢走来。
“娘子,我也该为你掀盖头了。”广安笑着说。
“这万万不可,我……我家乡习俗是先让新郎倌喝礼酒,一定要用海碗连gān十二碗,如此我们才能白头谐老。”捏细嗓子,季生信口开河。
“哦!有此一说啊!那我们当然从命,因为我真的希望与你相守到白头。”广安二话不说用手刀劈开封坛泥。
海碗十二碗女儿红,怕不喝挂他,季生真是……甜美的折磨。
喝到最后,广安必是眯细眼硬把最后一碗对准自己的嘴qiáng灌入喉,然后,烈火在他的肚里燎烧着,群马在他的头里奔腾着,十二海碗……他差不多要挂了。
“呃!夫……夫君?广安!广安!你还醒着吗?”
偷偷掀起盖头的一角,确定广安已经趴在桌边,季生伸手把头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拿下往旁边一摆,快步走到广安身边探看。
“还好,只是醉了,真对不起啊!我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才会用这招蒙你的,你可别对我生气。”季生双手合十道。
他将醉得不醒人事的广安扒光,端热水来洗脚擦澡,送上chuáng盖上被,然后独自吃掉满桌好料,去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人才从浴间走出来就发现屋里只剩放前厅的成对花烛燃着,内室一片漆黑,大概是刚刚有起风所以把烛火灭掉的吧!
不疑有他的季生踩着轻轻的脚步往卧房去。广安醉醺醺的睡着,他可要看着,万一需要什么才好马上准备。
“娘子,你不上来吗?”
黑暗中传来广安的声音,害季生吓了一跳。
“醉到说梦话啊!吓死我了。”季生自言自语。
乖乖把头发擦gān,驾轻就熟的把广安移到chuáng里边,季生轻手轻脚地上chuáng。
“广安,如果今晚真的是我们的dòng房花烛,你也会因为我骗你而喝得醉醺醺然后睡得跟小猫一样吗?”并没有期望得到广安的响应,季生叹着气,“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能和你成亲吗?呵!我曾想过不管是你娶我或是我娶你都好,只要能和你一辈子不弃不离,我就满足了,可是这场婚礼是假的,你的新娘也是西贝货,我想你若是知道一定会很生气,你会去追讨你的新娘吗?不过我想人家说不定连孩子都生了,你讨回来也是要还人家……呃……算了,今天是吉日,不说这些,嘻嘻!今天真糗,我好担心被人发现。你有注意到我在发抖吗?你都不知道其实我心里很庆幸是我自己来顶这个位子,啊!我都忘了我还欠你一句话,当初你一直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想跟你说,事实上你问我时我真的还不太明白。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广安,我是爱你的,爱你胜过爱自己……”
“此话当真?!季生爱妻,在你帅到遭天妒的夫君面前说谎是没有奖赏的。”
“大骗子,你居然装醉,哼!告诉你,我的誓若磐石,奖赏拿来。”季生在黑暗中笑着。
“奖赏就是恭喜你得到保用五十年长期饭票一张,还有聪明伶俐武功高qiáng的优秀夫君一位。”
“这么好啊?!还有吗?”季生的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
“能嫁给我这种允文允武的夫君是别人一辈子求都求不到的头彩,你还不满足吗?不然多给你一个好了,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一个关系到你的幸福的大秘密。”
“这倒可以考虑,不过……货既出门概不退还喔!”季生贴上广安的颈说。
“这是当然,本公子一向很有商誉。”
“那么你要偷偷告诉我什么秘密?”他向来对秘密无法抗拒。
“这可说来话长。你确定要现在知道吗?”
“嗯!快说来听听。”季生催促道。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聪明的小男孩,某天无聊爬墙时救了个被蜘蛛jīng捉住的小小孩,那小小孩长得唇红齿白、天真无邪又可爱,xing子又是直来直往,聪明的小男孩一时不察被小小孩施了迷药,俩人竹马青梅形影不离。从此万劫不复……”
第十七章
“季生!”
天才朦胧微亮,以qiáng力的内功为后盾,广安发出自出生以来最为响亮的喊声,试图让电码音波以直线发出打在前方全力策马奔驰不回头的人身上,霎那间可容四车jiāo错的石板大街因为回音混了马蹄声听来真像变身为战场一样。
“季生!你听我说……”
季生俯得更低,结实的肩膀和手臂持住缰绳,忍住在波涛汹涌的怨气以及成千上万的怒火,用力朝爱马再次挥下细鞭,加速逃避的脚步。
“季生!”
两匹马以不分轩轾的惊人气势,快速地在大街上追逐。
“季生!”广安再度出声,有越喊越响的趋势。
“吵啥?”刚被吵醒,还睡眼惺忪的酒坊小二还来不及看清自眼前呼啸而过的是哪个妖魔,刚拉开店门就吃进一嘴的烟尘。
“季生!慢一点……”
几个住客与在酒楼饮到彻夜不归的酒客也好奇地推窗探望,是谁大清早如此勤奋出来叫卖得震天响。
“季生!”
大宅院的管事衣服都没穿好就把大门开了一点fèng,想瞧到底是谁在外头鬼叫鬼叫。
“李生!”
“你闭嘴!”
他很有名用脚趾甲想都知道,不用再替他四处广告了啦!
这个恶劣的男人是存心要集合全京的人,让所有人都起来围捕他是不是?!
“季生!”
前有宽广大道,后有举世无敌可恶的广安,他当然要死命往前跑。
没想到,那不远的前面居然出现一个比他还猛的老头,早不过晚不过,他正推着清粥在街上横着过街,真是不长眼的死老头子,再冲过去一定会撞上。
“季生!小心前面有……”
“不要你管!”
缰绳一拐,骏马离开大街窜向小路,骊京里就属这个最该令人赞叹。
格子状的街市,不管怎么弯都有路可走不会走进死巷子。
“季生!”
见招拆招,广安并不是省油的灯,马上跟着拐进巷子里。
“季生!你别生气嘛!”
巷子有的宽阔没问题,有的却因为巷子两旁堆了杂物而变得既狭小又弯曲,好几回季生都有自己快撞上屋子、擦过屋角的感觉,可是气呼呼的他丝毫也没有想到要停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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