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阮寡妇,跟那huáng九爷走在一处,与他们迎面而来。
「醉娘!」
李慕星赶紧松开尚香的手,冲阮寡妇笑了笑,一转眼又看到跟在阮寡妇身边的男人,可不正是那登徒子,当下便拉下了脸,正要出口教训,却被阮寡归抢先开了口。
「他是huáng九爷,以前……」阮寡妇脸一红,「你们之间有些误会……」
李慕星哪曾见过阮寡妇脸红的样子,顿时便目瞪口呆,那huáng九爷上前一摇扇子,笑道:「李兄,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到前面酒楼共饮一杯,以往种种便一笔勾消。」
李慕星的眼睛在他们两人中间转来转去,先是有些疑惑,再看看阮寡妇俏面含chūn的模样,竟也有些明白了,虽说对这登徒子的印象不太好,可想想阮寡妇也不是吃素的,既然说是误会,那便多半是误会了,于是缓下了脸,道:「倒是不巧了,我与宋陵宋兄有约,便不陪二位了。」
说着,拉起尚香的手便要走,却被阮寡妇拦住了,她面上有几分愧色,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那huáng九爷是个细心的,帮着留人,当下便摇着扇子对着尚香一笑,道;「杜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尚香自看到他们之后,便站离李慕星三尺远,却没想到这位huáng九爷竟仍是认得他,抬了抬眼,疏淡道:「huáng九爷又弄错了,我不姓杜,出身低微,也不敢称公子什么的,蒙宋爷抬爱,目前暂为隐香斋管事,huáng九爷若不嫌,称一声明管事便可。」
「明轩,你们认识?」李慕星惊讶地问。
「一面之缘而已。」
尚香这边才对李慕星解释,那边huáng九爷已是长笑山声,道:「好一个明老板……但不知那日在天宁寺,小寡妇托明老板转jiāo李兄的平安符,李兄可曾收到?」
尚香一怔,那平安符被他一气之下撕了,这事也没向李慕星提起,正恕着要怎么开口说明,李慕星这一回倒是机灵了,虽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晓得要维护尚香,便道:「收着了,醉娘有心,多谢了。」
阮寡妇本来就觉着有些对不住李慕星,以前她之所以想要嫁给李慕星,只因为觉得李慕星为人厚道、有诚有信,又是个生意人,与她门当户对,算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认识的时间长了,便对李慕星生出一种依赖之心;后来出了男jì这一回事,令她对李慕星大矢所望,打了几下之后,便后悔自己又一次轻率地订了婚事,二话不说解了跟李慕星的婚盟,可又不让李慕星对外宣市,只想着保住自己的面子。李慕星的厚道化解了阮寡妇的怨气,想着自己那一天打得是不是狠了些,便有心要上门道歉,可谁知李慕星突然受官府派差,一走便是半年,期间虽说回來一趟,可阮寡妇心里还有犹豫,便错过了。
这半年里,huáng九爷倒是不怕打又不怕骂地出现在她面前,既充当了她的出气筒,又会变着法子讨她欢心,比之李慕星的木讷,不知要好到哪里去,自然慢慢地就接受了这个男人,其实说到底,阮寡妇喜欢的本来就是像huáng九爷这种书生气浓的男人,否则当年她也不会挑个书生嫁了,只是那一次嫁错了,而这一回,她虽说接受了huáng九爷这个人,可是那嫁人的心,却在李慕星的事之后,便淡了。
上回在天宁寺里求了平安符,原想去探望李慕星,可她毕竟是女人家,既然没有了婚盟,自然也就不好去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想着托个人给送去,便正好碰上了尚香。可是这几天来她一直没收到李慕星的回音,便有些不安起来,只当李慕星是恼着她了,不肯原谅她。
今天在街上意外撞上了,她见李慕星对她和颜悦色,没有半分着恼的样子,心里便有些奇怪,又顾着面子那道歉的话便说不上来,这会儿见李慕星说话间有些生分,阮寡妇那xing子便上来了,一把扯住李慕星道,「你过來,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李慕星还来不及反应,便让阮寡妇给扯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去了。尚香看得一惊,正要跟过去,眼前扇子一晃,却让huáng九爷拦了下来。
「他们有话单独讲,明管事不方便打扰,不若便陪本公子说说话罢。」huáng九爷笑咪咪道。
「明轩不善言辞,只怕不能为huáng九爷解闷。」尚香眼底浮上几分警惕,终于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暗藏的危险。这是直觉,尚香在南馆多年,见过的人形形色色,眼前这个男人虽说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富贵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这位huáng九爷,既富且贵,与阮寡妇、李慕星分明不是同一道上的人,可是为何要搅在一起?尚香并非疑心重,只是习惯xing地想要揣摩他人的想法。
「明管事不会说不要紧,那便听本公子说个故事如何?」huáng九爷合起了扇子,在掌中一拍,「这个面子,明管事想必不会不给罢。」
尚香看了看李慕星的方向,阮寡妇仍在说着什么,而李慕星却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像是想要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安慰的样子,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脱身,尚香没办法,只得道:「明轩洗耳恭听便是。」
「话说十多年前,京城有一huáng姓人家,最小的儿子叫阿九,生来调皮又捣蛋……咳咳……不爱读书却喜欢在外面到处跑,于是整天就被家人念叨……」
尚香瞥了huáng九爷一眼,暗忖道:huáng家阿九,可不就是他自己。
「那时候,豫州有个神童,与阿九差不多年纪,常被家人拿来与阿九做比较,说得那神童好像天上的月亮,阿九是那地上的泥巴,阿九不服气,跟家人打赌,三年内一定要把豫州神童比下去,还向那个豫州神童送去了战书。」
说到这里,huáng九爷看了尚香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尚香的表qíng仍旧如开始一般,似乎听得认真的样子。于是,展开手中的扇子,huáng九爷继续往下讲。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三年之期未满,豫州神童全家获罪,神童被贬为官奴,从此下落不明,huáng家阿九知道之后,气急败坏,派了人去把豫州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人。从那以后,huáng家阿九便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此生第一恨便是不能与豫州神童一较高低。十多年后,huáng家阿九长大成人,对少年时的事qíng也淡忘了。huáng家阿九长大后极爱饮酒,自称是酒中逍遥仙,有一日,他在朋友的宴会上喝到一种美酒,极品女儿红,听闻出自滇西某地,于是,huáng家阿九便千里迢迢地跑到那地方,寻着了那酿制美酒的佳人,也意外遇着一个与那豫州神童同名之人,可那人却不承认他是当年的豫州神童,于是huáng家阿九便命人再次打探豫州神童的下落,想不到……」
「……明管事,不知你可猜得出huáng家阿九究竟查出什么事qíng?」
不等尚香回答,huáng九爷已是一脸的遗憾,「可惜啊,明珠蒙尘,听褥那豫州神童少年丰姿,一时无双的人物,立流落了风尘,几多才华,只怕也都付了东流水,huáng家阿九此生第一恨,再难平了。」而且光是假死脱身这一招,便已让他叹服,那是何等的隐忍,才能等到这一次机会。
「世间恨事有多少,难计数,垂目细想来,桩桩件件皆是恨,不如把酒一杯,多少恨事也付烟消云散中。huáng家阿九若还有恨,怕是酒喝得还不够多罢了。」尚香望着huáng九爷,微微一笑,倒像是笑那huáng毛小儿,心高气盛不遂愿的小气胸怀。
huáng九爷倒是愕然了,瞪了尚香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开怀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如此一说,倒确是huáng家阿九的酒喝得不够多了,不知明管事酒量如何,改日,我们一醉方休。」
「huáng九爷有雅兴,明轩愿随时奉陪。」尚香转过了眼,那边,李慕星与阮寡妇已说完了话,往他们这边走来。
尚香迎了过去,向阮寡妇一颔首,不等她说什么,便拉着李慕星急急离去。李慕星虽是莫名所以,却感觉到尚香捏着他的手心里满是汗,觉着不对劲,马上跟紧了尚香的脚步。
待转过了街角,尚香忽地停下了脚步,松开李慕星的手。李慕星也跟着停了下来,担心地望着尚香,道:「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好。」
尚香挤出一抹笑,蓦地揪住了李慕星的衣领,道:「你与那黑寡妇说了什么?看你跟她说话时一脸心疼,怎么着,看着她有了别人,你不乐意了?后悔了?」
「不是不是,她……我……」李慕星怕尚香误会,赶忙解释。
其实阮寡妇是个直xing的人,从某些方面而言,她比李慕墨还要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已经决定要道歉了,便是面子再重要,她也放得下。
「慕星,当初的事你我都有错,不管怎么说我都感谢你为了我而不曾将婚盟取消的事qíng公布出来,你……今天你也看到了……老huáng酒……唔……huáng九爷他人比你风趣,对我又好,这半年来你在外面奔波,我与huáng九爷来往频繁,惹来不少闲言闲语,还坏了你的名声,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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