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_春溪笛晓/不游泳的鱼【CP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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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敖目光一顿,手不自觉地握紧。他恍然想起并非那美貌婢子接替的位置,而是薛少凌从前一贯如此听书,昨日让他来念才是意外。他看着那美貌婢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烧灼着他的心脏。

  屈敖蓦然加快脚步。

  薛少凌说了,他学通了便由他来念书。

  屈敖夜里点灯看书到半夜,终于撑不住合上了双眼。

  半梦半醒之间,屈敖感觉自己膝上压着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薛少凌枕在上头。薛少凌半闭着眼,神色安然,唇角和往常一样微微带着笑。他的心猛跳几下,突然忘了所受的屈rǔ、忘了所背负的国仇家恨,想着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第十回

  薛少凌十分苦夏,到了夏天便不怎么想动,出去惹是生非的次数少了许多。他每日在学堂里打盹,醒了就喝些沁凉的冰镇酸梅汁,堪堪把炎炎酷夏给熬了过去。

  秋季初至,府上又要裁新衣了,薛少凌让管事给底下的人都分了两套。

  婢子小香得了新衣裳,高高兴兴地来他面前转了个圈,朝薛少凌谢了恩。听薛少凌夸完自己,小香脸上满是兴奋,可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色很快又收了回去,撇撇唇说:“少爷,你怎么对屈敖那白眼láng那么好呢!”

  薛少凌喜她娇俏可爱,语气不由多了几分宠溺:“小告状jīng,你又想告什么状?”

  小香说:“就是那屈敖啊,他今儿拿了月钱,又去了南院那边接济‘二少爷’。‘二少爷’也好意思,竟真把那家伙给的钱都收起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怎么苛待他、让他得靠下人接济才能过活呢!”

  薛少凌淡笑着说:“这有什么,他自个儿的月钱喜欢给谁就给谁。”

  小香还是生气:“可是少爷你对他那么好!他就是白眼láng儿!心永远向着‘二少爷’!”她眼眶都有些红了,“少爷你下次别理他了!”

  薛少凌最怜惜女孩儿了,一口答应下来:“好好好,我不理他了。”他刮了刮小香的鼻子,“你要是把自己哭成了丑八怪,我就叫人替了你的位置,不要你了。”

  小香忙把眼泪擦光。

  薛少凌让小香去数数书房里的书,看看上回从国子监那糟老头手上搜刮来的兵书还剩多少。

  小香前脚听命走了,屈敖后脚就迈了进来。屈敖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奴仆的青衣,而是侍卫穿的缁衣,边缘还绣着赤纹,衬得他身姿更为挺拔。

  薛少凌用折扇轻敲掌心,随口夸了句:“这身行头还不错。”

  屈敖方才去了薛子清那边,薛子清也夸了他换上的新衣,可他听了没有丝毫感觉。偏偏薛少凌随意的这么一句夸却让屈敖下意识地将腰杆挺得更直,巴不得薛少凌能把目光定在自己身上不挪开。

  薛少凌却斜斜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说:“往后你不必过来当值了。”

  屈敖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凉水,浑身都凉透了。

  薛少凌没解释什么,因为这时小香已经回来了。她正要向薛少凌报出自己数出的数目,一瞧见屈敖又把话收了回去,跑上前摇着薛少凌的胳膊说:“少爷,你答应我说不理他的。”

  薛少凌哪里受得了小女孩儿软软地撒娇,当下就扫了扫她的脑袋,转头对屈敖说:“下去吧,管事会给你安排别的事。”

  屈敖刚才那浑身的喜悦霎时被抽空。他觉得眼前的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恨不能把那婢子抓在薛少凌胳膊上的手给掰断,bī薛少凌将目光转回他身上。

  可惜他不能那么做。

  屈敖跟着薛少凌两三个月,学了不少东西。

  他知道了自己入京后被人拒之门外不是因为他衣着寒酸,而是因为对方本就不想见他;他知道了京城里衣冠楚楚的不一定是谦谦君子,更多的是虚伪透顶的无耻小人;他还知道了父兄死守城池全无意义,只因朝中许多人早已有了弃掉这些易攻难守的城池的心思。

  既然弄清楚了这些事,屈敖自然也明白了薛少凌所教给他的东西有多大用处。他对薛少凌的感qíng早已不是最初的痛恨、厌恶。他想要离薛少凌更近一些,想要了解薛少凌心中所思所想——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屈敖明白过来,在薛少凌眼里他依然是那个卑贱的奴仆——只要那婢子撒一句娇,薛少凌便能把他调到别的地方。

  屈敖握紧拳头退了出去。

  小香等屈敖走远了,拍拍胸脯说:“少爷,那家伙看起来好可怕。”说完她又想起薛少凌jiāo待的事,忙补了一句,“我刚才去数过了,左边书架上已经没有多少书了,只剩两三本!”

  薛少凌“嗯”地一声,吩咐道:“下回你若再看见他去拿着月钱去找我那‘二弟’,莫忘了来告诉我——到时我亲眼去瞧瞧看。”

  小香一听便jīng神了,一口答应下来:“少爷放心,每回他领了月钱都会去的!下回我就带您过去,准让他没法抵赖!”

  薛少凌夸了她一句,拿起旁边的闲书,枕在小香膝上让她念给他听。在薛少凌听闲书听得将睡未睡之际,李世子又和往常一样不请自来、不告而入,他大步迈进屋门,抱怨道:“少凌,如今天气不热了,你还要躲在家里头吗?”

  薛少凌睁开了眼,徐徐坐了起来,瞧向一脸不满的李世子:“你若有什么好去处,我自然也去的。”

  李世子这才稍稍满意。他眉梢带上了几分得意:“你猜猜我逮着了什么?我逮着了一只大黑熊!那大黑熊厉害得很,我借了上百人才把它关进笼子里。可惜它受了点伤,得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李世子兴致勃勃,“记得我们上回的约定吗?等我找着了更凶猛的野shòu,我们再赌一回!怎么样?你还舍不舍得让你那奴隶和我这大黑熊比?你若舍不得便认输好了,按照我们约定好的,你输了便穿上那女孩儿的衣裳给我当一天的丫鬟!”

  薛少凌用折扇一敲掌心,含笑说:“我会舍不得?说定了,下月月初我们再赌一回。”

  第十一回

  屈敖这一个月里过得丢魂落魄、浑噩如梦。自从薛少凌下了令,他便再近不得薛少凌的身,连远远看薛少凌一眼都是奢望。

  天气一转凉,薛少凌又日日与李世子出去玩乐,京城里到处都传扬着他们这群恶少的斑斑劣迹。这些事屈敖还是从其他仆从口里听来的,他惯常不多话,每回都在一旁听着,每每听到薛少凌又gān了什么荒唐事,脑中免不了想到薛少凌带笑的脸。

  薛少凌怕是已经忘了他。

  这念头一钻入屈敖脑中,便让他心脏抽痛。他还不懂qíng爱,不知这种焚心挫骨的痛楚因何而生,只在每天夜里梦回与薛少凌朝夕相对的日子,薛少凌的好、薛少凌的恶、薛少凌的笑颜或冷眼,无一不到他梦里来。

  每回屈敖转醒后总想着要快一些起身,早点儿去薛少凌那边当值。等前脚迈了出门,他才猛然想到自己已没了去见薛少凌的资格。

  他在薛少凌眼里不过是再卑贱不过的奴仆。

  薛少凌教他读那些书,不过是觉得炎炎长夏过于苦闷,寻些乐子打发时间。

  薛少凌,薛少凌,薛少凌。

  这个名字想魔障一样时刻盘绕在屈敖心头。他从未像这些日子这样渴望权势和地位、渴望摆脱低微的奴隶身份——若是他的身份地位和那荒诞不经的李世子一样高,定然也能在薛少凌院子里出入自如,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连想跪到薛少凌面前伺候都不可以。

  屈敖又握了握拳头。他穿好靴子,去账房那边领月钱。这个月他不在薛少凌面前当值,没了薛少凌时不时心血来cháo的赏银,月钱比前几个月少了些,但他无心去计较,领好了便和往常一样朝南院走去。

  薛子清是薛府庶出之子,不被薛老爷子喜爱,衣食住行虽不会短缺,想要买书和文房四宝却是囊中羞涩,平日里只舍得蘸水在芭蕉叶上练字。

  屈敖父亲没有妾室,心中对嫡庶之分没有多大概念,只觉薛子清有心向学却处处遭为难,心里又隐隐把薛子清当成了自己那早夭的弟弟,是以领了月钱便会拿去给薛子清。

  屈敖一个月不曾见到薛少凌的面,心神不宁,只差没把烦闷写在脸上。

  薛子清一见便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屈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薛子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xing转了话题:“那你听听帮我新学的曲子。”

  屈敖对上薛子清清亮的目光,顿了顿,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了。

  薛少凌随着小香走到南院时,看到的便是薛子清在那chuī笛,屈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院子里栽着梅树,还没到梅花开花的时候,盘曲的老枝上只缀着稀疏的梅叶。可那两人静立院中,远远瞧去却那般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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