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将画轴放回原位,又查看chuáng下暗格,里面所有东西都似未动过。
她环顾四周,可并未发现什么有人来过的蛛丝马迹,仔细回想刚才开锁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沈未央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但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看这香料只剩这么些,生怕最后的念想都没了,这就收了起来,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屋里摆设依旧,她有段时间没过来了,桌上都是灰尘,二哥的chuáng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她本来下了的决心顿时柔软起来。
当年她刚能温饱,爹爹就救了那少年。
老大尚且还能gān点杂活,他一身的伤,就一天天的寻死觅活。
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她这也忍了,可她爹怎么照顾他他都不领qíng,甚至还怪他多管闲事,气得她骑在尚且有伤的他身上给他一顿揍。
然后三天没给他吃饭,后来他好了以后就默默留了下来。
说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爹爹给他取名沈从流,当时是她们家里唯一同她们姓沈的孩子。后来才知道她爹捡了个宝贝,沈从流不但长得好看,还会武艺,她的武艺是他教的,熏香也是他教的,起初的香都是他制的,彼时翩翩少年往前堂那么一站,来买香的公子小姐们是络绎不绝。
没想到他会走得那么突然。
不愿再看他屋里光景,未央赶紧退身出来,给自己新制的香包好了,这就叫了小铃铛给周家送去,还特意嘱咐说,原来的香没有香料了,改日熏制出来,再送与大公子。
她恍惚着,大好心qíng一下散去不少。
铃铛出去一圈又来报:“小户卖粮了,不过可都是再提了高价收来的,陈家没有动静啊!”
未央嗯了声,略有些心神不宁。
他再说了什么她没听进去,心中那个不可能这就一点点放大了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回来过?腾地起身,也不管铃铛在后面喊了什么,一路跑了出去,马车就停在后院,孙叔正在后院马厩喂马。
她心如捣鼓,鼓足了勇气这才开口:“孙叔,这两天可有人来过?”
没头没脑的一句,赶车的孙药鹏半分没有犹豫:“公子你不是见过了?有个年轻男……”
沈未央立即打断了他:“不是这个,我是说有没有谁——回来过?”
他转身继续添加糙料:“公子是问大公子还是二公子,他们都没回来过。”
老孙除了陪同她赶车出门以外,还守家护院,他武功高qiáng若有个风chuī糙动不可能察觉不到。
她仰着脸,感受着chūn风chuī拂。
不过片刻,那些心底的qíng绪一点点的平和下来,掐指一算,这么一大半天过去了,陈家估计还在观望她的动静,若不给他心里致命的一击,恐怕陈子邯也不会轻易上套,也是时候出头了。
借着这熏香的机会,她打定主意,又叫孙药鹏赶车,这就去了香满楼。
一边又叫人去通知周常在,这人向来是两肋cha刀,不管怎么着,人也应该能约出来。
香满楼里楼下乱哄哄一片,她在楼上定了个雅间,故意对伙计大声说了,有贵客,务必上点好酒。
待顾琏城一进楼,众人恍然大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了。
她就站在楼上,对着他摆手,像是熟知多年的老朋友,男人没回应她,脚步不快不慢,他身后站着一人,正是那日所见的木头人。
小铃铛赶紧挑开了珠帘,沈未央伸手相邀:“大公子请。”
顾琏城只身走进,木头人留在外。
她也留了铃铛在外,叫他们大眼瞪小眼去,桌也不是大桌,二人相隔不远,未央给他斟酒:“没想到大公子如此慡快,未央先在这谢过了。”
“不必,”男人不接美酒:“在外从不饮酒。”
“哦呵呵,”她径自先喝一樽,饮罢,举杯对他笑笑,一副无害模样。
他从怀里拿出香盒来,扔在她的面前:“既然无香,沈公子何必送这个来。”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她的香:“此香也有安神功效,可是秘制的,别人千金难求,也就大公子这般轻贱。”
说着打了开来,当着他的面,找伙计要了个香炉来。
他们坐在香满楼二楼的窗边雅间,顾琏城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正是出神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了开来。
回头一看,沈未央正在挑弄熏香。
味道的确很是怡人,他不耐:“沈公子约了顾某,到底所为何事?”
她双目星星点点,里面是跳动的火焰:“没事啊,想jiāo大公子这个朋友,行不行?”
朋友?
顾琏城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眼底尽是嘲讽:“顾某行走这么多年,的确是有那么几个朋友,你猜他们都怎么了?”
未央笑,好奇地看着他,似未染凡尘:“怎么了?”
他一手揉着额头,斜身看着他:“废的废,死的死,谁沾了我,没有一个好下场。”
她哈哈大笑:“人生在世,是死是活,是伤还是废,都是自己的业障,与你何gān?”
香气越来越淡,但却又出奇地让人平静,看着桌上摆着的酒菜都有了点食yù,顾琏城微微挑眉,不愿与她废话下去:“你叫顾某出来,想我帮你?”
这种想法完全可以有,她坦然点头:“对呀。”
他做人的准则是,人与人之间,唯有利益。
她想要他帮她,这是很正常的事qíng,之前恐怕也是她yù擒故纵的把戏,顾琏城这么一想果然平衡很多:“那香料什么时候能制出来?没有香料,你去不成京城,做不了皇商。”
他和她在讲条件?
可悲的男人,这样冷血,连个笑都不会?
沈未央学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学来学去也忍不住勾起双唇,拿起折扇敲了下自己脑袋,只好恢复了自己笑嘻嘻的模样来。
“好啊,我帮大公子制香,到时候大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好。”
他连问都没问,自认是皇粮的事qíng,成竹在胸。
她再给他倒一樽酒:“其实我也没什么朋友,男人们厌恶我这净子之身,女人们厌恶我这卑贱的身份,今天心qíng实在不好,这才找了大公子出来。”
他自然不会在外饮酒,看着她说那些煽qíng的话动也不动。
未央叹了口气,倾身向前:“大公子行商多年,想必各地都去过,怎还这般看不开,人生苦短,可要及时行乐啊!”
他最是厌烦làng费时间,见她没两句在正事上面,更是不耐,回身叮嘱了她好生把握机会,若是三日内还熏染不出那样的香料来,他回京城时也务必给她带走。”
这句话要是别人听了,恐怕会心中暗喜。
毕竟这就是变相再向她保证,会把从皇商的机会留给她,但她只是笑笑,对着他直摇手指:“大公子可真是无趣,一天到晚都是你的生意经,就连想要一个东西都非要拿东西来换,殊不知,真心以付的东西,得到了才能真的开心,不是么?”
这一点都不好笑,他嗤之以鼻,只冷哼一声:“开心?”
沈未央想起那些传言,也不知怎么地看他这张木然的脸,突然有了逗弄之心:“对,开心开心,例如……我听说大公子在京城,也是最喜欢小公子在一起玩的,不如……未央以身相许?嗯?”
她对他眨了眨眼,舔着唇瓣还对他chuī了个小泡泡。
就为了皇商?
连一句恶心都不想对她说了,他赫然起身,愤然离席。
眼看着他带人下楼,她这才大笑出声。
笑声未落,却有人不顾铃铛的阻拦,这就闯了进来,沈未央连连喝酒,定神看着来人,笑容又上脸颊:“哟,这不是我的冤家,陈小公子嘛?”
陈子邯一脸怒容,一把掀翻了桌子:“沈未央你好不要脸!口口声声说不想与我争那位子,却又一边做小动作,为了这一单还要以身相许,我呸!”
他真的动了怒火了,从未这样失态过,桌上酒菜都随之崩倒,有的溅在她的衣衫上面,酒也洒了她一身。
她笑容顿失,只坐那不动,任凭酒从她身上点点滴落:“我说陈子邯,既然想要进京做那大买卖,咱们就各凭本事。我以身相许gān你什么事?我要不要脸与你何gān?”
她平常都是嘻嘻哈哈的,鲜少动怒。
此时连问他两句,竟让他如遭雷击,陈子邯这脑中最后一根弦也被揪断,顿时失去了理智:“好好好,你以为你家财力现在就能斗得过陈家吗?真是笑话!”
说着,竟然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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