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九垂目轻轻叫了声爹,走过去在下首坐了下来。
“怎么脸色这么差?”夏如清辉看着女儿略显疲惫的脸,皱眉道:“这婚事是怎么回事?你若不愿爹明日就进宫,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舒九不愿多说:“我愿意的,宇文飞雪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嗯……长得还不错,就这样吧。”
“真的?”他仔细打量着女儿的脸色,见她并无异色,这才松了一口气:“按说你也十九了,该成亲了,爹还以为你这孩子要再一棵树上面吊死,这下就放心了。”
“姐姐……”夏如琉璃又凑了过来。
雅夫人连忙将她按在椅子上面,对她歉意的又讨好一般笑道:“郡主别见怪啊,琉璃可能是太想你了……”
舒九略略点头:“夫人言重了。”雅夫人一向唤她郡主,她看着这个一只手就能掐死的柔弱女人,心中叹息着。
其实爹爹当年要娶的不是这个人,那家小姐与人私奔了。
夏如清辉娶妾只为生孩子,他见那小姐身边的丫鬟摸样还算端正就直接换成了她,雅夫人自小便被爹娘卖入小姐府上,改了几次名字,早忘了老家。
他给她起名叫雅如,生下夏如言玉之后直接过继到了嫡妻名下,这女人不认识几个字,为夏如清辉生了个儿子之后便被人遗忘在了后院。
直到那年舒九四岁了,夏如清辉得知了她的存在,兴冲冲的进宫讨了圣旨,前往苗疆,想接妻子回去,可舒七七心意已决,始终不愿与人共事一夫,这便讨了个没趣,妻子断发明志,他回府之后伤心yù绝,喝醉之后将雅如当成了她,结果便有了琉璃。
雅如本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对于她来说,当明王的小妾就已经是一步登天的事了,在书房见过舒姐姐的画像,传说此女文武双全,才貌兼具,她仰望着,觉得自己卑贱入微。每次见着舒九都很忐忑,她自小没了娘,她想对孩子好一些,或许是觉着都是因为自己,想补偿一些,可那孩子先还拿恨意的眼光看着她,后来竟也怜悯地看着她,最后看都懒得看她。
夏如清辉此番上京就是为了女儿的婚事,见她总算离了那贺兰如瑾心里十分高兴。
“未央啊,爹爹总算盼到了你成亲这一天,看见院子中那些箱子了么,都是爹给你准备的嫁妆!”他哈哈大笑,想讨些女儿欢喜:“爹日夜兼程,带了许多宝贝给你呢!”
舒九头疼,她只答应嫁给他,可没想过和他过一辈子呢!
正觉无语,小厮来报,宇文世子来访。
他来得倒是快,她坐着没动,不一会儿十三跟在他身后抱着礼盒,两个人便进了前堂。
夏如清辉叫雅夫人带着琉璃去后院休息了,早有人过来奉茶,宇文飞雪一脸的喜气,他说今日听闻岳父到京,特意前来拜访,商议一下婚事细节。
舒九气闷,她先还默不作声,后来实在难受,只对夏如清辉说了声出去走走,这便起身要走。
“阿九!”宇文飞雪连忙叫住了她,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去哪啊,成亲之日有什么想要的不妨此时说说。”
舒九白了他一眼:“你们商议吧,我随便。”
仿佛事不关己,他无奈道:“那叫十三跟着你吧,你身子刚好还是小心点才好。”
她不说话,转身就走,宇文飞雪走回桌边,十三没等他使眼色,早跟了上去。
夏如清辉见他对女儿还真上心,心中欣慰,这厢俊女婿见岳父暂且不提,舒九还没出府,十三便跟上了她的脚步,她轻笑着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喃喃道:“从前有个呆子啊,他叫十三,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呆呆的呆十三……”
十三在她身后弯起了嘴角,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府院。
在水一方是京城有名的戏院,里面的伶人舞女都是自小培养的,许多名角都深受京城名贵追捧,舒九也是这两天才知道还有这么个戏园子,她悠闲地走进,早有伶俐的跑堂小二儿上来迎接。
“小姐快请进!”
舒九一边走一边打听道:“今天是什么戏份啊!”
那小二忙答道:“是美姬的场子,好几出呢,头一次出就是东厢!”
“嗯,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舒九跟着小二一直走到楼上,楼下场子里几个丫鬟小厮正在场中搬东西,楼上雅间已经有几个满的了。
随意找了个坐下,那小二挑起了珠帘,有人端上了茶和点心。
十三好奇的打量着楼下,京城中寻欢作乐的地方多了,倒是这在水一方很是gān净,它从白日唱到晚上,伶人舞女从不陪酒,许多女眷小姐都喜欢来这看戏听曲子。
不多时,美姬出场,在楼上看去,她在楼下的高台上甚是美艳,几个跑场的小丫鬟出来走个过场,她这便开口唱了起来。
哼哼唧唧的,舒九听着这个头总算清明了些。
“……郎君儿你走一日我就在墙上划一道,你走两日道就成双……
留下小女我日思夜想,你走了那么个整整三年整,横三竖四我就划满墙……”
这个调子还算动听,舒九躺在躺椅上面昏昏入睡。
一声低低的笑声在珠帘外响起,十三挑眉看去,两个人影影绰绰在密密的珠帘外站着。
“敢问里面的可是宜和郡主?”这男声有些熟悉。
舒九叹气,好容易有了些困意,怕是睡不成了,她笑道:“正是未央,阁下哪位?何不进来一叙!”
那人挑开珠帘,见她躺着,眯着双眼,又笑出声来:“若是这在水一方的阁主知道郡主听曲子只为昏昏yù睡,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他径直坐下,身后跟着一位柔弱的貌美女子,看装束却像侍女,她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丝毫没有存在感。
十三皱眉。
舒九坐直了身子,对面那人奇装异服,正是赫连城壁。
那晚上也不知道他看清自己的脸没有,她只装作不识,轻笑道:“敢问公子何人?找我有事?”
赫连城壁压下嘴边笑意,这姑娘装作不认识他了,他正色道:“在下乃是赫连城壁,想必姑娘有所听闻,城壁知道郡主即将要嫁入世子府,有一事想求郡主帮忙。”
舒九点头:“原来是赫连世子,是有要成亲这么回事,世子有事明说,若能帮忙的话我定然不会推脱。”
赫连城壁还未答话,珠帘外又站了两人,看下面,是一双小脚在跟前。
一娇柔女声悠悠响起:“请问里面的可是宜和郡主?”
今日这是什么日子呢,都来寻她,也不知来者何人,舒九挑眉。
有趣,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舒九很是头疼,她一夜未眠,此时刚起身洗漱,夏如言玉便派人来通知她,她那个和尚爹爹到京了,坐在铜镜前面,镜中人双眼红肿,脸色憔悴,除了苍白就是黑青的眼圈,怎一个糟糕了得。
仔细擦了粉遮掩,犹豫之下,仍旧如往常那样在眉心点了一点红,娘亲在世的时候最喜爱给她作此装扮,言之为眉心红砂,心头爱。
现在她去了,舒九留下了这个习惯,娘说过,即使她不在了,也会有人替她疼爱她的阿九。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是稚幼小儿,这个爹爹,总不想他为她难过的。
舒九打扮一番,带着两个侍女丫头,迈着小碎步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熬到了前堂,院中一片混乱,小厮们正在一箱一箱搬运着物件,管家在一旁指挥着,她看着这满院子的人,只觉头疼,没想到,更头疼的还在后面。
话说舒九本已做好了见他们拖家带口的心理准备,可一进前堂的门,还未看清堂中还有何人,眼前人影一闪,一人已然扑到她身上,就吊在了她的颈子上,天哪!她好重!
“姐姐!姐姐!姐姐!……”身上的姑娘紧紧搂着她的颈子,兴奋地大喊大叫着!
舒九头疼yù裂,她伸手拉下后颈的双手,皱眉道:“夏如琉璃!我说过很多次吧,不许再吊在我脖子上晃悠!”
一个胖墩墩的身子立时跳下地面,她圆脸弯眉,本是个美人坯子,却圆润得紧,正是十五岁的夏如琉璃。
“姐姐……”站在舒九的对面,她扭着双手,委屈地瞪着那双大眼睛,眼中竟然蓄起了雾气。
舒九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说实话小时候偶尔回来没少欺负她,可她因是爹爹酒后有的,出生之后脑子就有点迟钝,长大后还一度近似痴傻,经常一天也不说一句话。
偏爱跟在她的身后,傻傻叫着姐姐,两年未见了啊……她心中一软不耐道:“好吧,叫你抱一下,不过你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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