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东西不多,很快,何家人就直接搬了出去,阿沐直接将御赐的宅院送了他们,也算尽心补偿了,她卷起袖子到了尘封的后院,一时间也无处下手,当然了,还是扶苏早有准备,几个小厮跟过来开始拾掇旧物。
阿沐在院子里找到了幼时的木马,已经腐烂了大半截。
她母亲和众位沐王府冤魂如今就安顿在后院残败的祠堂里,当时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切,如今骨血至亲全都融在了一起。沐静初都安顿好了一切赶过来以后,二人才一起步入祠堂。
多年后再回到沐家,阿沐心思微妙。
舅舅痛哭流涕却是恍如隔世,他引着她磕了头,与她一起整理旧物。
扶苏跟着在沐王府坐了一会儿,可因为府邸严重损坏需要重建,已无太多美景,他坐在前堂一时间也心绪复杂,怀里揣着的那块玉犹如一个烫手的山芋,直叫他送也送不得,收也收不得。
阿沐的意思很明显,他必须做出抉择。
她甚至还他出了一个馊主意,让他故意使何婉动心,然后让何家做他暗地里的一步棋。
不,这不是一个馊主意,这是一个好主意。
但是,男人拿出那块玉来,竟是犹豫不决。
再往后,沐家旧部闻风而动,纷纷来了沐王府,这个时候扶苏已经不方便继续留下来,悄悄在奴仆的掩护下从后门离开了去。
一夜无梦,扶苏一早就命人悄悄拿着玉佩给何婉送了去,并约定好了时间见面。
原本二人是约在晌午,可自从小厮去了以后,他就一直坐立不宁。
他是一个男人,明明可以什么都不顾忌,可这个时候去见何婉,心里竟然有些心虚。
扶苏镇定了片刻,乘车再次来到了沐王府,院子里的动静不小,因为要赶在大冻之前整理好大部分损坏了的墙壁和房屋,沐静初雇了许多人在gān活,男人下车走进,却没看见阿沐的影子。
他寻了沐静初过去,这男人正也在搬瓦。
到处都是灰土bào尘的脏乱,扶苏皱眉:“阿沐呢?”
沐静初赶紧掸了掸灰,跟着他走了一边来:“她一早就走了。”
扶苏不明所以:“她去哪了?”
舅舅一脸的灰,狠狠抹了把脸:“她说太子殿下若是来寻她,就转告殿下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好生笼络着何家,以作他用,如今也入冬了,赵昰得了消息已然回返,先文后武,使者先行,这仗暂时是打不起来了,她去先接大小姐回来再练兵。”
是的,原本来见阿沐,就想告诉她,可见何婉做权宜之计。
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qíng,由阿沐口中说出来,竟是那样的直戳脊梁骨。
她口口声声说在意,是真的在意吗?
看来,分明是混不在意呢!
一脸嫌弃的将他的玉扔了回来,想到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莫名的,男人的心底竟然不快了起来……
第73章
北风chuī起的时候,大片大片的雪天随着飘落。
隔着窗帘能看见大地很快被覆盖一层白,马车内少女拿着gān糙叶无聊地编结了个小兔子,口中还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沐剑英休养了几天才动的身,此时已经习惯了在车上颠簸,腹中的孩子安生得很,这回也不闹腾了。
此时有孕已将四月,小腹明显隆起,原本已经能轻松下来的归路却因为后有四处追寻她的追兵轻松不得。外面是天寒地冻,车内还算暖和,赵妧烧了炭火,还给她置办了暖手炉,何其正赶车也稳,吃得好睡得香,越来越近的赵国,只叫人心生向往。
赵妧编结好了兔子,举到沐剑英的面前讨贱:“阿姐你看,我编得怎么样?”
女人伸手拿了过去,这就勾起了双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人给我编过这个,不过他手笨得很,没有你编得好看。”
赵妧眼底都是笑意,挺胸笑道:“我这是阿沐教的,她会的东西可多哩!”
提起阿沐了,沐剑英也笑了起来:“是,就她最鬼怪。”
入了镇内,马车行得更慢了,过不多会儿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已经在车上住了两天的赵妧当即兴奋地掀开了车帘,外面似乎是一个客栈的后院,想着能舒舒服服洗个澡,小姑娘转身就要下车。不过幸好她想起了车上还有重点保护对象,赶紧扶了沐剑英下车。
何其正卸了马,过来拿包袱:“这是回赵国的必经之路,前面搜查的官兵似乎更多了点,先歇歇,稳当了再走。”
沐剑英也不敢大意:“嗯。”
三人被伙计引着上楼,这就要了两间房,赵妧让小二送了热水上来,青天白日的,先拿手巾给沐剑英擦了擦脸,何其正让她好生照顾阿姐,出去打探打探外面qíng况,之前也和阿沐约定过,不管走了哪里,都给她做上记号,但凡有一日她能早点出来接应,也能方便她快些找到她们。
男人走了之后,赵妧就赶紧给沐剑英铺了被,女人也的确是有些疲乏了,这就躺了去。
小姑娘仔细擦着桌子,还哼哼着小曲,她犹自找着乐子,却听女人在旁轻笑出声,赵妧嘻嘻笑着,这就跑到了chuáng边,坐了小马扎上面,捧着脸傻笑:“阿姐,我叫你阿姐真的可以吗?”
她圆圆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娇羞,女人没忍住也学着阿沐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当然了,阿沐说把你当妹子,我们也没什么亲人,多一个妹子自然是好的,你以后就叫我阿姐吧。”
赵妧咬唇,虽然心底酸涩,但还是笑了。
她伸手在女人的小腹上隔着衣服轻轻抚摸:“小宝宝听话了没有,长得倒是挺快的,肚子好像大了不少,不过她为什么不动呢!”
沐剑英勾唇笑笑:“穿着棉衣动了你也摸不到,现在月数还小呢,估计还得个月八的才能动。”
赵妧当然不懂这些,就特别崇拜地目光看着她:“还是阿姐懂得多。”
女人好笑地看着她,似乎也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去:“我母亲怀有阿沐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她在娘亲肚子里时候就不老实天天闹腾人,大家都以为是个淘小子,谁知道生出来也是个小姑娘,我记得那时候大致也就是四五个月吧,有一天我正在书房看书,我爹……嗯就是那个混帐爹爹像个傻子一样的跑到院子里哈哈大笑,说他要有儿子了……”
赵妧没太听懂:“他以为是儿子?”
沐剑英点头:“我娘怀我的时候总在营地走动,据说我小的时候也不怎动,我爹总没摸到过胎动,等怀阿沐的时候她动得厉害,在我娘肚子里横踢乱卷的,当时他刚好在家遇上了特别高兴,以为是个儿子。”
赵妧叹了口气,恨屋及乌,到底是替她姐妹不值:“阿姐还管他叫爹,要是我张口就叫他王八羔子了!”
女人被她逗笑:“嗯,我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二人在一起又说了会话,赵妧也是累了,爬了chuáng上和她一起歇着,这两天不得休息,好容易有了软褥刚躺下竟然就睡着了,反倒是沐剑英想起往事,怎么也睡不着。她只躺了一会儿,不得不起了来,外面可能还下着雪,何其正不在的时候,她一个女人家行走在外不大方便,尤其这些日子阿沐不在,假的面皮已经用不住扔掉了。
有点闷,女人弯腰穿上了鞋,只觉得气闷。
楼下特别的喧杂,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小伙计正巧走过长廊见她出来赶紧欠身上前:“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沐剑英对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忙你的去吧。”
小伙计恭敬地后退返身下楼去了,楼下吃酒的人还真不少,也不知是谁喊了声小二,嗓门特别地大。女人一边往长廊尽头走过去,一边垂眸,她一袭深衣,裙摆上的绣工十分jīng美,走动间身形窈窕,小腹藏在衣底也不甚明显。
只不过一个比她脚步更快的人急急冲了过来,男人几乎撞了她的肩膀才给人撞侧了身去,不叫她转身。何其正与她擦肩,压低了声音:“别回头,马上回房间里去。”
说着他快步走了门前,推门而入。
沐剑英不敢抬头,当即返回,也幸好她没走出来多远,只几步就回到了自己屋里。
何其正已经叫起了睡懵了的赵妧,正揉着眼睛看着他们。
沐剑英靠在门口,急走了两步,小腹忽然有点疼了,当即白了脸:“发生什么事qíng了,何其正?”
男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赵昰和晋王府的人在楼下。”
女人闻言,脸色更加的苍白:“赵昰不是回燕京了吗?”
晋王府的人一直在追着她们,她倒是知道,只不过赵国太子突然半路遭遇刺杀,紧接着护送他尸首回赵的人又莫名变成了刺客,而本该已死的太子死而复生,一下子全都乱了。赵昰恐怕也是一头雾水,不得不半路回返,冬天行军没有粮糙,赵家大军一时间急速后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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