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舒尘的清高冷淡是医院里赫赫有名的,所以那八名医生除了刚见面时无可避免的寒暄外,一路上都没有和他有多余的jiāo流。
医院给他们订的是经济舱,一排的座位刚好是两侧两人、中间四人,这样一来自然有一名医生要被挤到后面一排去。毛舒尘也不废话,gān脆的拎着箱子到了第二排的座位,反正他也不想一路上听他们的叽叽喳喳。
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和何忠全赌气,即使是晚上躺在chuáng上也辗转反侧,没办法好好休息,所以几乎等到飞机一起飞,毛舒尘就迅速的陷入了沉睡。原本以为可以一觉睡到飞机落地,却没想到刚睡了一会儿,便被两个人的争执之声吵醒了。
「你本来就晕机,还不把笔放下!」一个低沉的男音隐隐的带着怒气。
「什么啊,你知不知道『灵感诚可贵,思路价更高』啊?我好不容易有了想法,现在不写一会儿就要忘光了!」另外一个男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笔头在纸上哗哗划过的声音。
「脸都白成这样了,还写?」第一个男人听上去生气了:「把笔给我!」说着便开始去抢笔。
而第二个男人自然不从,两人扭打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毛舒尘揉揉额头,他从睡梦中被吵醒自然是没什么jīng神的,他皱着眉头把视线移向一旁,想要警告身边人,公共场合不要喧哗。谁料他一转头,居然和身边的两个男人中比较纤细的一位对上了眼,对方身子一震,细长的狐狸眼中充满了惊诧。
「是你?」纤细的男人惊呼出声,听声音应该是刚才那个一直在写字的人。
毛舒尘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原本有些晕眩的脑袋也渐渐清醒下来,他细细看着对方,也开始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了,可是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笑言,你认识这位先生?」最先开始说话的高壮男人开了口,问出了毛舒尘的疑问。
之前那被称为笑言的年轻男子脸上红了白、白了青的变了半天颜色,像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qíng似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他赶快拉过高壮男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串话,也不顾及他们这样到底失不失礼。
毛舒尘是妖jīng,听力自然比一般人好上不少,只要稍微凝神,对方压低的声音就能清楚的听到。
——「笨蛋,我上次『出事』时追着我们的车不放的狗妖,就是和面前这个妖jīng一伙的!」记忆迅速回笼,毛舒尘终于想起来,原来面前这个年轻男子,正是那天和何忠全「连」在一起的pào友!而旁边的高壮男人,想必就是开车接走他的人了。
毛舒尘扶住额头,深深叹气:怎么走到哪里都躲不过那只臭狗的yīn影啊!
看着身旁两人浓浓的警惕神色,毛舒尘无奈开口:「我不吃人的。」心中却怨恨起来何忠全当日赤身追车的「壮举」给两人留下太大yīn影,让他们到现在都糙木皆兵。
可两人的戒心并不是靠他一句话就能消弭的,而毛舒尘也隐隐担心他们会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妖jīng身分大声嚷嚷给飞机上的其他人知道,所以只能率先转移话题,期望给他们一个好的印象:「啊……话说,这位是作家?在写书?」他转向了名叫笑言的年轻男子。
张笑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原本有些狐媚的脸庞整个都扭曲了:「啊……不是,随便写写,玩玩而已。」张笑言这话当然是说了谎,实际上他的真实身分是网路上有名的色qíng小说作家,最擅长的便是从女xing角度描写赤luǒ的xing与爱的故事,chuáng戏描写火辣激qíng、感qíng戏也细腻动人。
而他本人则是夜店里的猎男高手,最爱享受被其他男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可惜那次他瞎了眼,爬上了何忠全的chuáng,结果被两只妖jīng的原形吓得昏厥过去,醒来后却变成了阳痿男,之后又yīn差阳错的被现在的爱人赵耽给追到了手……不过当然,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毛舒尘见他说话时眼神飘忽,便猜到他肯定是隐瞒了什么,但是也不戳破,只是继续道:「当作者应该挺不容易的吧?总是要写东西什么的。」他想起了何忠全——像是何忠全这样,没有道德地把同居人的隐私写进小说中的无耻作者,一定是小说界中的唯一一个吧。
讲到自己的工作,张笑言也稍微有了些jīng神:「嗯,作者不能总是闭门造车啊,所以出来走走、体验一下生活也是有必要的。」听到这里,一旁的赵耽眉毛竖了起来,像是想到了张笑言曾经放dàng的生活。他狠狠瞪了一眼张笑言,可惜却没有被张笑言注意到。
「我最喜欢的作者便是在小说界中以去真实的体验生活而闻名的,」说到自己崇拜的作者,张笑言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甚至都忘了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是他一直惧怕的妖怪:「她最出名的作品就是她本人体验工作所创作出来的,是一部歌颂海洋救生员的优美小说!」「……」立时,一阵乌云迅速的涌上了毛舒尘的心头:「你说的该不会是写《海之颂歌》的心中可人吧?」心中可人四个字一出来,张笑言立时打开了话匣子,完全把毛舒尘可能带来的生命威胁抛到了脑后:「就是啊,心中可人老师真是太棒了!真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她!」——你已经见过他了,还和他连到了一起。
「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优雅、最知xing、最迷人、最有魅力的女xing!」原来这张笑言也是心中可人的忠诚粉丝,一说起偶像就说个没完。
偏偏毛舒尘现在最讨厌的听到的就是何忠全的名字——笔名也不行——在张笑言不住的诉说下顿时火冒三丈,眉毛一皱,一股冰冷的妖力不受控制的就朝着张笑言直冲过去。
张笑言被他的妖气弄得打了一个哆嗦,嘴中的话立即停了,眼中也带上了惊疑的神色。
毛舒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迁怒了一个普通人,赶忙收回妖力,破天荒的道了歉:「抱歉,我刚才有点……不舒服,所以妖力没太控制住。」先不说他的话是真是假,总之张笑言听后撇撇嘴没吭声。
毛舒尘尽力压住火气,问道:「你会把你身边人发生的事qíng写进小说吗?」他的本意是想听到张笑言的否认,但是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张笑言点头的样子。
「怎么不会?作者写文最重要的便是对素材的收集,这些素材往往就是来源于生活的,不仅限于作者本人发生的事qíng,身边人发生的故事,或者一些听说的消息也可以当作素材,作者把素材进行再加工写出来,这就是小说啊!」「……如果你写你身上的事qíng还好,写别人身上的事qíng,那不是侵犯隐私吗?」「又没点名道姓的写某个人,而且我也已经把从这个人身上汲取的素材进行加工重组了,哪里算得上侵犯隐私啊!而且作者如果加工出来的素材充满了爱意的话,即使是当事人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呀。」张笑言撇撇嘴,眼睛却不自觉的移到了赵耽身上……他现在写的小说就是意yín自己和赵耽的qíng色生活的同xing恋题材小说,毕竟因为他现在正沉浸在恋爱当中,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满满的充满了爱意。
毛舒尘被他的话语弄得一愣,他不是作者,当他知道何忠全把自己的事qíng写进小说的时候,只想着他是在利用自己、把自己当作成名的基石,完全没有想着他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从自己身上提取素材的。
他心里想的都是何忠全怎样恶心、怎样装模作样的示好,一瞬间钻了牛角尖的他固执的把何忠全对自己的付出全盘否定了。
「……那怎么看出来作者对那个『素材』有爱意啊?」「读读这个作者写的小说就好了啊!」张笑言回答:「读读文章,看作者用到那个素材的时候,是带着诋毁的口气呢,还是带着喜爱的思想感qíng呗。」「……」
毛舒尘低头想了一会儿,脑中各种想法纷纷涌入,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自己好、还是该相信何忠全好。
最后他定定神,向着张笑言伸出了手:「你随身带着心中可人的《同居》吗?借我看一看吧。」合上手中的第三本杂志,毛舒尘心中隐隐的叹了口气——竟然真的错怪他了。
本来毛舒尘发现何忠全居然隐瞒了自己的真正道行的时候,就气恼于他的隐瞒。偏偏紧接着又从刘知之口中得知了何忠全居然把自己写成了小说主角,接连的打击让毛舒尘进入了思想误区,钻牛角尖的认为何忠全只是在利用他,然后一味的否定何忠全的所有作为。于是气恼的不理睬何忠全,甚至gān脆的逃到了墨尔本,想要一走了之。
没想到在飞机上偶遇同样身为作家,更是何忠全忠实粉丝的张笑言,听了他的分析后,毛舒尘这才静下心来重新回想起何忠全的所作所为。
他发现,何忠全对待自己并不是虚qíng假意的。尤其是自己当初误食沙丁鱼现出了原形,也是对方一直抱着自己给予温暖、忙前忙后的照料着才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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