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什么不说?难道是怕了吗?!”沙平威bī近了一步,身后的将士纷纷握住剑柄,紧盯着沙平威握剑的手。
容轩本就离众将士很远,现在颜敬也被自己挥退,此时若是惹怒了沙平威,自己必然送命于他剑下,就算曾服用下聚魂散也救不了自己。容轩读不懂沙平威眼中的怨恨和恳求,只好努力平复心境,平静地说道:
“不错,本王有私心。”
沙平威轻蔑一笑,瞪大了眼睛摇头看着容轩:“陛下为了什么?”
容轩接着道:“为了一个枉死的宫人,为了一个含恨的将军,为了一个被人愚弄不知羞耻君王!”
沙平威落下剑身,看着容轩狂躁地笑起来,随后剑光一闪,利铁刺穿身体的声响让容轩头皮一阵发麻,在众将的惊呼下,沙平威双膝跪地,落在容轩面前,眸中带笑。
“末将相信陛下有恨有爱,也愿意……相信陛下会为了临都……替臣等报仇……”
“沙校尉!”
沙平威脸上渐渐没了血色,周身蜷曲着倒在容轩脚边。
耳边拔剑声声,容轩苍白着脸看向所有人,等着自己最不想见到却又必须见到的那一刻到来。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誓死追随陛下——”
见惯了战场的容敏身子一软,倒在了颜敬怀中,紧紧揪着他的披风,脸色惨白不敢回头。
容轩没有闭眼,他眼睁睁看着容国千名最为忠心耿耿的将士一个一个倒下,溅血声,剑身割开脖颈的声音,人死之前的最后一声叹息,分毫不差地钻入容轩耳中,直到最后眼前再没有站立着的人。黏腻浓稠的血腥味仿佛一条粘滑的触手在按压着容轩的喉咙,让他忍不住gān呕起来,眼中胀满了血丝,开起来十分bào戾可怖。
背后的玉鼎,依旧安安静静的,溪泉也是静静的,没有如同洪水一样的逆流出现,容轩的背后渐渐升起一丝凉意。他猛然转过身去,对石台上的人嘶吼道:
“鬼决——!!!”
石室中回音不绝,容轩一脸恨不得鬼决去死的表qíng,手中的匕首几乎要被捏碎。
鬼决面无表qíng道:“男子的阳刚之气,在于解封兵主魂魄,除此之外,还另需女子的yīn柔之气,才能暂时镇压住兵主好战的本xing,以免他乱杀无辜。”
鬼决说着,将目光落到了容敏身上。
听到这番话,容敏渐渐回过神来,呆愣着眼神推开颜敬,一点点走向容轩。
容轩的面容扭曲起来,颤抖着将匕首藏到了身后。
“来啊,容轩。”容敏道,“就差我了,你杀了我啊。”
“姐姐……”容轩几乎就要哭了出来,“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容轩振臂一挥,将匕首远远地抛了出去,霎时间泪流满面,然而等着他的,却是容敏一击响亮的耳光。
“到了这种时候,你忽然心慈手软什么?!”
“姐姐……”
“陛下……”
血泊之中,悠悠然响起一个略带嘶哑而清丽的声音,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从千人之中缓缓站起,一步一挪艰难地向容轩走来。
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容轩忽然觉得喉间像是被一双大手扼住了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
那小将士走到容轩跟前,卸下盔帽,努力想要擦去脸上的血污,晶黑的眼睛看向容轩,容轩心里猛然一紧。
“玄月?!怎么是你?!”
难怪这小将士看起来弱不禁风,处处需要人帮扶,不像是军中英勇善战的人,谁又曾想得到,玄月会有这样的胆子,女扮男装一路跟随过来。
“陛下和姐姐,不要为难了……”
容轩自然懂得她话中的意思,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死死护住。
“不行……你不能死……我不许你这么做。”
玄月轻轻靠在他怀里,笑得无比安然。
“真好……”玄月的脸色发白,“末了,竟能看到陛下舍不得臣妾……”
容轩这才发觉玄月的身子有些不对,似乎越来越软,越来越没有了力气。正在此时,溪泉中忽然传来了隆隆的水声,所有血水开始凝聚回流,转而就开始自玉鼎上方的气团奔泻而出,开始一点一点将玉鼎染成血红的颜色。
容轩脸色一白,忙扶起玄月查看,发现她腹部正有红血在汩汩流出。
他抱着玄月颓然地倒在地上,惊惧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而急促,:“玄月……玄月……不,你不要死……不……我求求你不要死,我求求你……”
玄月枕着容轩的颈窝,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溶了血色在其中,仿佛血泪一般:“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话想跟陛下说……”
“那你就跟我回去……一点一点说给我听……”
玄月努力抓紧了容轩的衣襟,腹部的疼痛和血液的流逝让她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额上冒出冷汗,秀气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玄月会记得……所有想说的,等来生,好好地说给陛下听……”开口越来越难,每一个字都是生命巨大的消耗,“等来生……玄月一定最早找到陛下……到时候……”
“本王不要你的来生,你今世就这样偷偷溜走了,是故意要罚我是吗?”
玄月长吁了一口气,笑着说:“玄月死的时候,是陛下的女人……无……无……”
心里骤然一紧,没有说完的话,就这样随着她永远堕入黑暗之中。
感觉到了玄月气息的停止,容轩再无可忍耐地恸哭出来,揽紧了玄月,心里的懊悔一圈圈的扩大。
容敏蹲在地上痛哭,颜敬转过身去没有看着容轩,流芡坐倒在阶梯上,眼中的泪无可抑制地流下。
容轩终于明白为什么鬼决说,谁都可以使用千字帛,只有自己不行。
他不是在阻拦,而是在担心。一千将士和玄月的死,那是鬼决在担心容轩承受不起这样的失去。
一片死寂,如同容轩内心的空dòng,虚无得极不真实。
石门隆隆地升起,石台上鬼决惊惶道:“怎么会这样!”
石门后忽然走入一队人马,容轩听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哟,这么快都死光啦?”
愕然地抬头,无涯和雪衣,还有以颜都和殷十三为首的三五个跟随着的人。
无涯看向抱着玄月的尸身的容轩,脸色晦涩不明。
容轩轻轻放下玄月的身子,站起身来直视着无涯。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雪衣笑道:“为什么不能?鬼决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他鬼决能带你来的地方,我自然也能带我家公子来。”
转眼间一队人已经来到了石台下,颜都瞥了一眼容轩,立刻将目光转开,却不想又对上了容敏,再一抬眼又是颜敬,于是gān脆把眼睛垂下,谁也不看。
雪衣端详着玄月,灿然笑道:“不愧是美人,死了也这么好看,公子你说是吧。”
忽然空中想起一声拔剑声,容轩只觉得眼前一片暗蓝晃过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再下一瞬,正凑在自己身边的雪衣就已经被无涯揽入怀中带离,再看眼前,正是流芡对雪衣拔剑相向。
“你gān什么?我又没惹到你,至于一上来就这么凶吗?”雪衣怒道。
流芡没有说话,只是咬牙切齿地看着雪衣,眼中的泪水却出卖了一切。
“噢……”雪衣恍然道,“你就是简言那个叛徒的qíng人。哎,早知道你要这么对我,当时让你和那个叛徒一起死了就好了。”
容轩拦住还要上前的流芡,满身血污冷冷地的问道:“你们来这儿gān吗?”
雪衣眨眨眼睛道:“自然是来取兵主令的,千魂血祭,真是辛苦容王陛下了,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你!”
雪衣假装胆怯似的躲到无涯身后,挑衅似的向容轩笑笑,随后拍了拍衣袖,往石台上走去。
“你果然还没死啊,是在等着我来吗?”
鬼决一脸苦涩:“雪衣……”
“看来是还没取得兵主令,”雪衣道,“还真是该谢谢你呢,否则这兵主令,公子就算取了也不能用。”
“天泽山谷,臾区祭心,”雪衣笑着,从袖间滑出一柄匕首,“接下来,就该要鬼家的人剜心投鼎才能取得兵主令,用以召唤神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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