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敏倒在帐内的chuáng榻上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qíng。军营中只认识无涯和颜都。无涯是主帅,不得见也不奇怪,倒是他身边那个通身素黑的杀手将军殷十三常常在帐外相遇,jiāo谈不过三句,便会用一句“无可奉告”来堵住容敏的最,然后命人严加看守,不许自己外出。
夜半三更,帐外的火把渐渐少了下去,但仍能看得见不少人在来回走动。就算不是赤手空拳,想要独自一人冲出军营也是不可能的事qíng。
“颜将军。”
帐口的侍卫忽然恭敬道,容敏屏息仔细听着帐外的动静。
“公子有话要我带给郡主。”熟悉的声音响起,容敏心中蓦然一跳。
“这……”侍卫似乎有些为难。
颜都冷声道:“怎么,难道你是在怀疑本将军会私自放跑了她不成?”
“末将不敢。”侍卫惶恐道,随后侧身一让,“将军请。”
颜都一入营长,容敏劈头就是一句嘲讽:
“哟,颜侍郎怎么见个囚犯还要拿将军的身份压制才行?看来你这黎司跟前的红人,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吧?”
颜都没有发怒,反而浅浅一笑:“郡主见笑了。”
杏花容貌加上得当的笑容,就仿佛是在一个渴极了的人面前放上一杯醇香的鸩酒一般,诱人,而且致命。
颜都松了松眉目,脸上的神qíng看起来就像当年在容宫中一样,恍惚间让人错以为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变过分毫。
容敏鼻子一酸,转过身去背着他,qiáng忍住泪水道:
“颜都,省省力气,把你那张虚伪的笑脸收起来,你……”你可是亲手杀了颜二哥的人,为什么可以笑得这样gān净,让人不愿相信那样肮脏的事qíng,是出自你手?
颜都解下佩剑放在一旁,沉默许久后问道:“你准备怎么逃出去?”
容敏转回身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颜都,冷声反问道:“是黎司派你来的?”
颜都一愣,没有接话。
容敏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是我当年掏心掏肺信任的颜都?只要你问我就什么都会说?呵,我倒是想知道,那黎司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为什你要这样帮他?”
颜都顿了顿道:“他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好处,好到我无法拒绝。”
容敏鄙夷道:“你是说,黎姬?”
颜都不置可否。
“真是错看了你,错信了你,”容敏咬牙决绝道,“颜二哥他……都道血浓于水,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忍心……”
“我没有杀二哥。”
“雪地里只少了你的踪迹!”容敏怒道,“除了你,还能是谁?!”
看容敏激动得浑身发抖,颜都想要伸手安慰,却被容敏侧身躲开,他只好讪讪地将手收回。
“毕竟一个人看到,就会有一种合理的解释,”颜都轻声道,“我杀了随行的将士,是因为我想放走二哥。”
容敏霍然抬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觉得眼前有些眩晕。
“你说什么?”
“你说过,血浓于水,我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那颜二哥……”容敏一句问出,对上颜都绝望而痛苦的眼神,心中猛然一敲,“颜二哥……他是自杀的?”
颜都闭上眼睛,耳边又是猎猎北风,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那个寒彻冻骨的冬日雪地。
他看到颜熙惊恐而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自己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哥,你走吧。”
颜都我这浸染着血色的长剑催促道。
颜熙一把拉住要离开的颜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颜都别开脸轻声道:“有人要我来取你项上首级。”
颜熙顿了顿:“那你不杀我,是因为我是你二哥,还是说……你……”
“二哥,多说无益,”颜都打断道,“等你回到营地,就说你趁我不备杀了众人又刺伤了我,这才逃了出来。”
“那你怎么办!”颜熙拦住他,“你空手回去,黎司绝不会放过你。”
“我自有办法。”
“三弟!”
寒风刺骨,刮得人脸发红,冻得快没了知觉,温热的泪流在脸上,犹如滚水滑过,灼烧得人脸生疼。
“三弟,你若还姓容,二哥的人头,你就拿去用。”
来不及阻拦,眼中已刺入遍地雪白中突兀的红,一声二哥喊出口,颜熙却再也听不到了。
入夜,颜都独自一人伫立在军营口,喉中满是苦涩,好不容易想软弱一回,想任凭泪水落下,却被身后一人的呼唤打断。
“怎么,舍不得?”
来人戴着银色的铁面,铁面后冰蓝的眸子一闪一闪,笑着将手中的狐皮大氅jiāo给颜都。
颜都皱了皱眉,接过大氅。
“他毕竟是我哥哥。”
“真不愧是颜将军,说到做到。”来人笑道。
颜都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雪衣,你真的是心思狠毒。”
雪衣摘下黎司的面具,格格地笑了两声。
“今天有探子说,在营帐附近,可是发现了容敏等人的行踪呢。”
颜都脸色一变,咬牙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让他们认为我杀了颜熙,好让容轩赌窝彻底失望?!”
雪衣伸指勾了勾颜都的脸,嗤笑道:“颜将军,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让容轩生不如死罢了。”
“什么?!”
雪衣眉梢轻巧地一抬,冰蓝的眼眸微微一亮,对颜都外头一笑,天真可爱得竟与年幼时的容轩有些相似。
“我倒是好奇,认为你叛变了的小世子如果得知你死了,他是会一脸的快意,还是会为你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嗯?”
“听说美人落泪是很好看的,公子在chuáng榻上就很喜欢看我哭,”雪衣笑笑,“不如我杀了你,再把一切都告诉容轩?哈哈哈,他那时的脸色一定非常好看。”
颜都紧紧抿住了唇。
“然后我再一点一点折磨他,直到他一点一点地死在我脚下,怎么样?颜侍郎?”
颜都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雪衣的衣领将他往树gān上死命按去,双眼气的发红。
“是你说会保全容轩,我才留在黎司身边的!”
雪衣的咽喉被掐得难受,他拼命将颜都的手拉开,一脸的高傲。
“这么说的……是公子咳咳咳……我可从来没说过,会留着容轩的xing命……”
“卑鄙小人……”
“我纵是小人,你又奈何得了我?哼,我告诉你,我就是要看着容轩失去一切……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你!”颜都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雪衣脸上一阵扭曲。
雪衣挣扎着,用尽全力一脚踢向颜都,颜都吃痛,手上就松了下来。
“我是小人,颜都,那你又是什么,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雪衣嘲讽道。
“你父亲在在宗祠里和你唠叨了几句祖训家规,就吓得你不敢带走容轩,说得好听是你为了大义放弃私qíng,其实不过是你胆小的借口罢了!在靖氏山庄,你尾随公子入了景王宫,发现靖无涯和黎司是同一个人,而此后容轩误会你,你也不敢跟他解释。公子的计划你几次三番从中作梗,最后还是忍气吞声,你这种人,根本连公子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若不是黎司拿容轩xing命相要挟,我怎么可能妥协至今!”
雪衣鄙夷道:“收起你那可怜的忠心,哪怕你死了没人会同qíng你,甚至连你死心塌地的对象都不屑你的忠心。颜都,你真是可怜。”
颜都容色苍白,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愤而浑身发抖。
雪衣bī近他道:“再发生像公主新婚之夜你潜逃回容国准备通风报信的是,就算公子再要留你,我也会杀了你。你要是怕一个人上路孤单,我就让你心爱的小世子来陪你。”
“雪衣!”颜都震怒道。
雪衣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你的小世子好好活着,你就一心替公子办事,颜侍郎。”
***
无涯帐中灯火未灭,帐外悄然走入一人,轻轻来到他身边。
“公子,不出您所料,颜侍郎方才往容敏的营帐去了。”殷十三如实禀报道。
无涯拎着毛笔的手一顿,最后一笔走得仓促物理,毁了全篇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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