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烛火似乎开始逐一熄灭了,要不然为什麽变得越来越黑了?赵璟最後想到的是:去了那个地方,霜儿和他们的孩子会不会在等他?
赵豫看著赵璟带著微笑的面孔看向自己,眼里的光彩却迅速熄灭,只残留一片燃尽的死灰。仿佛是确认,他轻轻的喊了声“皇兄”,赵璟没有回应,大殿里死一般的沈静。赵豫沈默了一会,身体一半烫得像有火焰在烤,一半冷的是冰水在浇淋。不知站了多久,他走上前去,将赵璟的双眼阖上。随後,转身走出去,打开大殿的门,镇静的对外面的人说道:“陛下,晏驾了!!”
人群中顿时哀声震天,多少人都经过他冲了进去。赵豫神色木然的让开,站在门口瞧著他们的背影。随後转身,面前跪立著一群大臣,对他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对了,皇兄死了,那他就是现今的真龙天子了。
打发掉那帮人,赵豫去找了冉玉浓。一推开门,冉玉浓正静静的立在房中央看著他。赵豫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冉玉浓叹了口气,随後开始当著他的面宽衣解带,向他袒露出自己白洁的胸膛,随後召唤道:“过来吧。”赵豫停了半晌,随後在他面前缓缓的跪下,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冉玉浓紧紧的抱著他,这让他感到很安心,於是缓缓的闭上了眼……
曲终
庆历十年二月,圣德文帝赵璟驾崩,举国同悲。群臣遵遗诏,於庆历十年年三月拥其胞弟晋王赵豫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泰安,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万众欢呼!!
冉玉浓在人服侍下褪下一身的素白,满头银晃晃的银器统统卸下换为珠翠宝钗。那两名侍女拿著衣物向他施了一身福便退下。他望了望屋里的人忙进忙出,半天功夫就再不见半点缟素。是啊,新皇刚刚登基,这素白之物已经不合时宜了。圣德文帝留下来的痕迹,终於快速的消退了。冉玉浓心里不知道是个什麽滋味,又想到赵豫此刻不知是什麽心qíng,便更加的难受了。
正心qíng低落著呢,宫外一声唱诺“陛下回宫”,他忙起身带著一群侍女出去迎接。还未踏出宫门,已经反被赵豫接住了。赵豫一身玄色紫金缂丝龙袍,看著比往日更增几分威严。冉玉浓望向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带了些敬仰。赵豫察觉到了,顿时觉得很受用。笑著捏著他下巴摇了摇,说:“怎麽?我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认识了?”语气又是冉玉浓所熟悉的。冉玉浓心头一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伸手去将他手打落,随後亲手递了一杯茶给他。
赵豫瞧著他,再看看他满头的珠翠。伸手帮他扶了扶,笑著说:“有十二根簪子吧?”冉玉浓扶著脖子,苦笑道:“可不是,我的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赵豫听了笑著摇头说:“不成不成,就这样十二根簪子就不行了,改明要戴上九龙四凤冠可怎麽办呢?”冉玉浓愣了,脱口而出道:“什麽?”赵豫抱紧他,静静的说:“我们是结发夫妻,我即为帝,那你就该是皇後。我已经命他们赶制你的礼服和仪仗了,这些天你就辛苦一下,好好学学到时候的礼仪,也不难,一下就会了。”
冉玉浓在他怀里不太舒服的动了动,可环抱著他的胳膊又收紧了。冉玉浓忍不住叫了一声“崇光”,赵豫漫不经心的回了声,却还是没有放松对他的禁锢。冉玉浓无言,这几天赵豫一直都是这样。若说以前还只是单纯的对他的qíng深意重,自赵璟去世之後,就越来越过火的表现出对他疯狂执念。他似乎完全不能忍受冉玉浓离他稍微远一点,甚至晚上两人共寝的时候,都要将他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哪怕往往第二天起来他的胳膊可能都麻木了也不在乎。冉玉浓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心里却深深为他心疼,於是只有尽量忍耐。晚上入睡时,更是记的不能太压著他的胳膊。此刻两人静静的相拥著,好一会冉玉浓才说:“好!我一切都听你的。”
可是事qíng却并没有那麽顺利。一部分朝臣出来反对赵豫立他为後,原因只有一个:他出身低微。赵豫不理不睬,让礼部紧锣密鼓的准备册後大典。大臣们急了,终於在一次早朝上集体发难,要跟他见个高低。赵豫却毫不慌乱,当著他们的面宣了一家人上来,并当众宣布这就是冉玉浓失散已久的亲人,并当场拿出那块玉佩作为信物代冉玉浓与那家人相认。那冉家看到信物当场痛哭流涕并认下了冉玉浓。赵豫趁机命当场查族谱,结果冉玉浓不但是贵族出身,并还跟他算得上是皇亲。这一下,众大臣哑口无言了。於是,册後大典的日期便当场定了下来。
三月的一天,一辆青棚小马车嗒嗒的向皇宫驶来。路过宽阔的朱雀大道时,马车上的窗帘掀开,露出一张苍白秀丽的脸庞,赫然是前皇後刘婉容。她探头看了看外面,惊异的发现皇城正门的广场上,居然树立起了几排高达二十余丈的灯轮。刘婉容不解,问赶车的内侍:“好好的,树这些灯轮做什麽?”那小内侍笑著回答:“居士您还不知道啊?陛下已经下了诏,为了庆贺皇後册立,册封日当晚,会让宫里的歌舞伎在这里踏歌。还特特让全城的未婚女子全都来领一件绸缎衣裳,说是届时让她们都来跳,一起来庆祝新後入主凤仪宫,成一空前盛事。哎呦,可真是大手笔呢。这些日子尚仪局真真是花钱如流水。”那小内侍在啧啧赞叹,没有留意到刘婉容的脸色已经变了。
刘婉容沈默的看著外面雄壮的灯轮,可以想象,当晚这里会如何的热闹。而她,出身高贵的前皇後,日後只会在一个谁都看不到的角落,逐渐枯萎腐烂。想到那个结果,她浑身打了个冷战,不!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qíng发生。她该是高高在上享受万人敬仰顶礼膜拜的。现在她被人推下来了,不过没关系,她有著足以与她的身份相匹配的智慧和美貌,这些足以成为她最qiáng大的武器,让她夺回属於自己的一切。她凝视著紧闭的朱雀门,现在她还不能从这里进入太一城,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会重新从这里进去,成为太一城真正的主人!!她,一直都没有失手过,以後也不会!!
马车从玄武门侧门进入,随後又转了几次,终於刘婉容又站在了慈宁宫。刘太後满脸心疼的瞧著她,说:“这才几个月啊,怎麽脸上的ròu都掉没了?”刘婉容勉qiáng一笑,说了句:“姑妈,我没事。”刘太後慈爱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前些时日哀家没有把你接回来,是怕落了话头给别人。现在大家都忙著那个冉氏去了,哀家就忙把你接回来,怕是再晚些你就又要多受些苦了。容儿,你不会怪姑妈吧?”刘婉容淡淡的笑了,说:“姑妈说什麽呢?婉容是那种人吗?”刘太後放心了,笑著说:“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刘婉容笑了,刘太後又叹道:“现在崇光登基了,可惜他身边又没个可靠的人照料。那冉氏你是知道的,这让哀家怎麽放心的下?”刘婉容笑著说:“姑妈何必担心,新皇登基自然是要开始选秀的。咱家里,不是有好几位姐妹都到了适龄吗?”这一下果然提醒了刘太後,她一拍手说:“哀家怎麽把这个都给忘了。你妹妹婉倩也差不多到了年纪了,让她进宫就不错。好孩子,还是你聪明。”她回头夸赞刘婉容,刘婉容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的笑著告诉她,也是告诉自己“不急,时候长著呢!”
泰安元年四月,册後大典如时举行。那天的盛况多少年後都被人津津乐道。文武百官,後宫诰命全都聚集在一起恭敬的等候他们的女主人。华丽的皇後仪仗在织以金线的猩红地毯上开道,一抬54人红漆包金宝珠凤舆在庄严的宫殿前停下。三对身量相差无几的华衣侍女抬著三级漆木台阶安置在下轿处,随後向上托手,姿态优雅的或立或蹲或跪。随後冉玉浓出现在凤舆台阶上,清月拿过披风为他披上。冉玉浓优雅的扶著在台阶上托手的侍女,缓缓的下舆,踏上了撒上了花瓣的红毯。微微一抬眼,额前垂落的明珠流苏微微遮住了视线。但并不遮掩红毯指引的路线终点。只要他走过去,这一辈子便已注定。没有犹豫,冉玉浓微微一笑,抬起了步子。
当他缓缓踏入大殿穿过红毯两旁侍立的人群,就像阳光来到了他们之间。所有人都被那耀花了眼。一顶十二龙九凤冠稳稳的戴在皇後的发髻之上,神龙或昂首升腾,或蜿蜒盘旋。彩凤口衔珠宝展翅飞翔。凤冠正中镶嵌著一只拳大的珍珠,余周饰以大量的翠叶,各色宝石。正红的织锦礼服上用绣出九只色彩缤纷栩栩如生的飞凤,飞凤每一片尾羽,都是用明珠与宝石装饰。宽广的大袖上是大朵雍容的牡丹。白玉腰带上更是雕刻著二十四时令花朵。石榴红的鹊式柔软裙摆边上缀著网状的珍珠串。三对华服美婢牵著他长长的披肩,披肩上仍然用金银线绣上了一对盘旋而上的巨大凤凰。所有人都在为这一身奢华的服饰而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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