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薄雾弥漫的树林,迎面chuī来的风里带着湿气,似乎还夹杂着一股青糙泥土的腥气,再过不久可能就要下雨。
山中的风雨总是来得突然,玉寒宫缓缓眨了一下眼,转身进了屋里。
白日里刑昊天一直都没来,直到入夜之后才出现。来的时候玉寒宫正趴在chuáng上看那本《风雅诗集》,见他进来了也没搭理。
刑昊天见他看得聚jīng会神,伸手拿过来一看,不禁失笑。
知道他笑自己看诗集,玉寒宫还是故意问:「笑什么?」
「明天让人拿些有趣的给你。」刑昊天坐到chuáng边说。
玉寒宫盘腿坐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爱看什么书?」
「你想必是不爱看书的吧。」
「教主你真了解我!」玉寒宫摇头感叹,「咱们第一次要不是在清风阁剑的面,说不定还能成个知己什么的。」
刑昊天正随意地翻着那本诗集,听到这里缓缓抬头看他。
见他表qíng有点奇怪,玉寒宫问:「怎么了?」
刑昊天没说什么,阖上诗集。「难道现在就不是知己了?」
玉寒宫一脸嫌弃地说:「你我现在做的事是知己应该做的吗?」
「所谓知己……」刑昊天顿了一下,伸手去拽玉寒宫,「谁说不能做这事?」
玉寒宫往后一翻身躲开了,刑昊天顺势上了chuáng,两人你推我挡过了几招,算不上认真却也谁都没让着谁。玉寒宫的功夫只能算是半调子,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之后顺理成章地又被刑昊天压着胡作非为了一通。
刑昊天身qiáng力壮,在chuáng上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等到真正心满意足之后,已经是月正当中。
四周一片寂静,桌上烛火已经熄灭,月光照得屋里一片清明,chuáng上两人半拥着,薄被底下的长腿搭在一起,除了欢爱后的那份yín靡,更多了几分惬意。
刑昊天闭目养神,一只手在玉寒宫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突然听后者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他睁开眼,发现玉寒宫只是闭着眼,如果不是刚才开了口,他就像睡着了一般。
「如果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呢?」
片刻之后,玉寒宫睁开眼,「你留我一个败家子在身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要说暖chuáng,你身为教主绝对不缺人。」
「谁说没用?」刑昊天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背,「江湖上排得上前三的qíng报贩子……」感觉到身边的人一瞬间僵硬,他轻笑一声继续说:「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一面可不容易。」
玉寒宫并不是没有想过会被人识破身分,但却没想到会在这种qíng况下被刑昊天道出。双手紧紧攥着chuáng单,又缓缓松开,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面带微笑地问:「你怎么知道?」
第八章
在这世上,知道玉寒宫真实身分的人屈指可数,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
人人都知道他出身大富之家,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喜好结jiāo江湖人士,为人豪慡、不拘小节即是全部优点,却不知他是江湖上最有名、也是行踪最神秘的qíng报贩子之一。
qíng报贩子,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贩卖qíng报秘密为职业的人。
有人说,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那么人活着的时候,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玉寒宫用别人的秘密来赚钱,也以窃取他人的秘密为乐。
要找他很难也不难,只要有心、有钱,想知道的和他知道的都可以jiāo易。
如今,江湖中称得上「敬业」的qíng报贩子是越来越少了,这一行不是个讨巧的行当,看似做无本生意,却是所有人眼中的叛徒,出卖不相识的人,有时自己还得拼命,运气不好落得一个被灭口的下场也没处说理。
玉寒宫算是这行里的佼佼者,有诚信、有本事,价格虽高却物有所值。用他的话来说:本就是一桩买卖,即便是口头上的生意,也讲童叟无欺。
一个市侩的生意人,却有个雅俗的名号:玉桃花。
桃花……想到玉寒宫那一双眼,刑昊天在心中一笑,听到那人问自己怎么知道的,他收回手,将垂在额前的发向后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个回答让人想服气又觉得不服气。玉寒宫自嘲一笑,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我这算是「晚节不保」吗?」
被刑昊天揭穿,他还真有自投罗网的感觉。
刑昊天问:「你肯老实留在这里,也是为了知道天刑教的秘密吧?」
玉寒宫并不否认,应该说的确如此。谁让江湖上想知道天刑教的人那么多,可知道的又那么少呢。
「没办法,天刑教太有诱惑力了。」他翻了个身,抬头朝刑昊天一笑,「所以,我又得谢谢教主了,要不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我也不会有这个大好机会。」
刑昊天轻笑一声,「不必,这很公平。我倒是对你这个人很好奇,当然,我也好奇你知道多少关于天刑教的事?」
玉寒宫摇头,「多少并不重要,有没有用才是真的。有人觉得只有天大的秘密才有意义,但是不是秘密,要看别人怎么想。」
「怎么说?」刑昊天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
看他一眼,玉寒宫扬起嘴角。「比如在这些天,我发现你只爱喝一种茶,这种茶的产地只有一个,且产量极少,每年还要向皇宫进贡,剩下的自然弥足珍贵,据说是千金难求,能买到的人自然也就屈指可数。总而言之除了珍贵、珍贵,还是珍贵。」
他一连三个「珍贵」很是有趣,但却不过分,后面的话不用他说下去,刑昊天就点头,「的确,到时候不仅能透过排除法找到我,甚至在茶里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不是你买的,也可能是你的教徒送来孝敬你的。」玉寒宫又加了一句。
「你知道天刑教教徒都是何身分?」
「五湖四海,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商贾名儒。」玉寒宫不知是赞美还是讽刺地说:「有你天刑教撑腰,做起买卖连底气也足了。」
刑昊天笑了笑,「看来还真没有什么瞒得过你。」
「我这也是拼了命动了脑的,又不是神仙,眼睛一闭一睁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起来,我有一点好奇,为什么你一个富家少爷要做这个?」
「所谓人各有志吧。」玉寒宫似笑非笑地说:「况且……」
刑昊天看着他,等他后面的话,但他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沉默半晌,刑昊天突然问,「你要不要入我天刑教?」
又来了……玉寒宫挠了挠头,用一个毫不香艳的姿势躺在chuáng上,「加入天刑教和留在你身边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我的人。」
「我要是不愿意呢?」玉寒宫问完又加了一句。「知道了我的身分,是不是要灭口了?」
「对不听话的人,的确如此。不过……」刑昊天伸手用手背赠了蹭他的脸,语气里有几分亲昵。「你不同。」
玉寒宫当下觉得jī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想想又觉得有点好笑。
要他加入天刑教gān什么?
玉寒宫觉得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刑昊天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把他扔在一旁那么多天,之后突然出现,可能就是得知了他的真正身分才改变了态度。不然的话,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也不是没可能。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
刑昊天并没有马上要玉寒宫的回答,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
当晚刑昊天也没留下。坐在chuáng上看着男人站在chuáng边穿衣,玉寒宫突然觉得好笑。
刑昊天转过身看着他嘴角含笑的样子,却感觉不到多少笑意,但也没说什么,临走前只留下一句「睡吧」。
玉寒宫却不想睡,刑昊天离开之后,他躺在chuáng上想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算起来他到天刑教已经大半个月,婚期已近。大婚将至,新郎却不知所踪,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逃婚去了,老头子怕是杀了他的念头都有了。
不过他也不觉得冤枉,他的确有逃婚的意思,或者说原本是打算「私奔」,结果只一个独自「逃婚」的下场……突然想到了那人,他有点诧异自己竟然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想到他。
果然,这辈子有些东西永远qiáng求不来……翻了个身,他轻轻闭上眼。
虽说拒绝了刑昊天加入天刑教的提议,但他觉得他的拒绝完全没有意义,刑昊天好像并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或者很肯定他会改变主意。
玉寒宫觉得,刑昊天现在做的一切,跟他那时追戏子时并无太大差别。
第二天,玉寒宫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醒没多久,人还没下chuáng就有人进来伺候他洗漱,看来平时不是没人看着他,只不过都在暗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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