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侧之十年心_天娜【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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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曾说过,以退为进,乃用兵之法也。这一次,他做到了,用自己受的苦,用自己懦弱的一面,获得他更多的疼惜,而使他忘却了自己的确亲手杀了他一个孩子的事实,即使那个孩子原本就是不被允许生下的,可也毕竟是他的血脉啊。

  楚熙然被送回永和宫的那日,天空出奇的晴朗,一切就彷佛没有发生过似的,依旧那般安静平和。可人人都知道,这後宫已经翻天覆地,原本一手掌控後宫的淑妃被皇上一尺白绫赐死在她的长chūn宫。

  刚丧子不久而悲痛万分的容妃接替了淑妃暂管後宫事宜,而李昭仪也被封为妃,但却因流产而身体异常虚弱,竟久病不起。於是,仪妃的承gān宫成了皇上最近常常踏足的地方,往往是白天里空了就去,晚上也常翻牌留夜。

  而楚熙然那,也是补品、珍宝的天天往宫里送,却罕少见得贺兰若明的人影。

  待到楚熙然伤养好,已是夏季。

  御花园池塘里的荷花开满水面,娇美动人,正是到了赏荷的好季节。

  夜晚,灯火通明的御花园里搭起了戏台子,摆起了久违的宴席,竟比新年除夕夜还要热闹上几分。太後率众後宫各妃品茶赏荷观月,好不自在快活,虽然只是表面的,却也喜庆起来。

  楚熙然作为这後宫唯一的男妃,在一堆女子中总觉得格格不入,於是悄悄退了席,遣退了身边的人,独自在远处望著满塘荷花发呆。

  就这麽望著对岸热闹的一切,彷佛自己也变得虚幻了起来,脑子里闪过这一年的点滴,说不出的感慨与茫然。

  由不得叹了口气,却听暗处角落有人冒出声音:「好端端的,怎麽叹起气来了?」楚熙然转头望去,吃惊地发觉原本该在御书房里批摺子的贺兰若明,此刻正从暗角里现了身,寻味地看著他。

  而後贺兰开口说:「许久没去你那了,过得好麽?」有那麽一瞬间,楚熙然认为眼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若说因思念过度,也并不过分,然下一刻,熟悉的怀抱侵袭上身,那人揽著他靠近自己,又说:「怎麽?傻了?」「是很久了。」楚熙然忽然觉得自己的口气像个怨妇,却还是止不住嘟囔道:「都快忘了皇上长什麽样了。」「没良心的,亏我还天天念叨著你。」贺兰开玩笑似的说著,眼睛却望向了对岸的灯火。

  若此刻楚熙然可以回头看看贺兰眼里的那抹无奈,或许他就不会错过那人掩饰不住的感qíng,只是他没有,所以他不会知道,这个许久未踏足他永和宫的当今天子,多少次在深夜起身站在他的宫外徘徊逗留,直至最终离去。

  他不是不念他不想他,他几乎恨不得夜夜拥著他入怀而眠,就如同那段班师回京的时光一样。可是,他不敢,针对楚家的行动已经开始蠢蠢yù动,他越是靠近楚熙然,越是不知该怎样去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站在楚熙然面前,他已经不能做到无所谓,他甚至害怕若有一日自己必须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时,会是什麽样子。只是,楚熙然的一句话打破一切苦心经营的刻意疏远。

  他说:「若明,我想你。」

  我想你。短短三个字,让贺兰若明的理智崩溃,他紧紧抱著楚熙然,许久许久才缓缓放开。那时他下了个决定,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仅有的时间里,他要把这一辈子的宠爱全部都给他。也许这样,以後才不会後悔这所剩的时间里,没有好好的抱紧他。

  一晃眼两年飞逝而过,掐指一算,楚熙然在这後宫竟然已经整整三年。

  他不再是那个十六岁花般的青涩少年,也早绝了出宫的梦。十九岁的楚熙然常想,或许自己注定是要死在这个地方的,从第一步踏进宫门,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偏偏当年自己年纪小,心却大,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在这滩浑水中独善其身,而入了淤泥的人,又怎能真正的不染呢?

  他觉得自己已经跟死去的淑妃越来越像,藏匿很深的眼神,算计著步步为营的心思,就连一个笑,都很难再真切起来。

  宫中的生活改变了他太多,他却无力去挽回曾经的自己。每每看著铜镜里越发妖娆的自己,他会想,那个骑著马儿在糙原上奔跑的楚熙然,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又一个立秋後,天气变得凉慡了起来

  楚熙然慵懒地卧在贵妃椅吃著葡萄,翻著手上的书籍,百无聊赖地打发著时日。

  「主子,皇上刚下朝,去了仪妃娘娘那儿。」小顺子凑到跟前轻声回道。

  「哼。」楚熙然冷笑一声,扔了手上的书,起身朝小顺子道:「练剑。」小顺子立马伺候著楚熙然换了身紧身束腰的长衫,一改往日的素白,而是大红底子金丝花纹,豔丽bī人。

  楚熙然对著铜镜抿嘴一笑,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长剑,飘然转身朝後院去了。

  小顺子跟在他身後,禁不住想,这百步生媚也不过如此,主子的美,当真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正当小顺子还在发呆之际,楚熙然已自顾自地舞起剑,银光绕身,随著衣裳的红光而动,不知是这红染上了银,还是那银绕上了红。

  到一切静止,楚熙然已是满头汗珠,却见他瞥眼一笑,弯著眼角儿道:「你还要偷看到几时?」树荫下,贺兰若明缓步而至,举起衣袖替楚熙然抹著汗道:「熙然的剑法愈加出神入化了,看来以後朕不需要贴身护卫,有熙然在就大可安心了。」「皇上,您这是夸我呢,还是取笑我呢?我这剑法跟你比,可是小巫见大巫,羞都要羞死了。」楚熙然把剑递给了小顺子,转头又横了贺兰一眼。

  「还记仇呢,嗯?」贺兰笑著想起了那时两人比剑的qíng形,那人输了时不甘心的跺脚摔剑的无赖样子,还真是想一回就乐一回。

  「还说!」楚熙然恨恨地磨著牙,真不明白这看起来温柔安静的天子,剑法居然好过他个曾带兵上战场的少将军。

  「这麽早就起身练剑,怎麽不多躺会儿?」贺兰拉楚熙然回了房,嘱咐人上早膳。

  「睡不著就起来动动。」楚熙然接过贺兰递来的皮蛋瘦ròu桂花粥,捣了几下凉了凉,才送入口中,含著粥似无意地问了句:「今天朝上没什麽大事吧?」「天下太平,能有什麽大事?」贺兰看了埋头喝粥的人一眼:「别只喝粥,尝尝这梅子饼。」「梅子饼?仪妃爱吃,我可不爱!」楚熙然皱了皱眉,推开了贺兰递到嘴边的食物,「今儿个怎麽没去承gān宫?」「你吃醋的本事倒是一日赛过一日了!」贺兰笑吟吟地放下手里的梅子饼道:「我只是来告诉你,小仪她,又有身孕了。」楚熙然忽然想起了两年前那个chūn季,仪妃与容妃的流产,自己在长门宫差点被慕容弄哑,还有最後被赐死的淑妃。

  他从不曾想过那个背地里一石二鸟的人会是淑妃。太多的疑点让他不禁怀疑,淑妃的死到底是罪有应得,还是有别的原因。而贺兰的回答永远都是含糊其词,让人更加疑惑。只是,逝者已矣,没有人关心过去到底是怎样的真相。

  而现在,仪妃又怀上了龙种。这样的消息,让他不知该怎样笑著说出「恭喜」两个字,心里彷佛有个猫爪子在不停的搔著挠著,只能沈默以对。

  「皇上如愿以偿了。」楚熙然忽然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熙然,早膳呐!」贺兰看著碗里的大半碗粥。

  「没胃口,皇上慢用。」

  楚熙然的任xing在贺兰宠溺下已经越发的放肆,然贺兰依旧包容著,这样的包容与宠爱反而让楚熙然一天比一天的心慌,却又无法自拔。

  纳兰常在还住在储秀宫。当楚熙然进门时,她正修剪著花枝,看起来那样柔和脱俗。

  「纳兰。」楚熙然开口唤了声,就见前方的女子转头朝他望来,笑著颔首点头道:「怎麽来了?」「陪我喝酒。」

  「大白天喝什麽酒,不如尝尝我亲手泡的芙蓉茶。」纳兰招呼楚熙然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芙蓉茶?」楚熙然好奇的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碗,揭开盖一闻,果然清香扑鼻,品一口,更加甘甜可口。

  「好茶。」楚熙然笑道:「姐姐这总是藏著好东西呢!」「茶而已,算不上什麽好东西,只不过这芙蓉茶定要用芙蓉泉泡之,才能显其醇香。」纳兰笑著看著小自己半岁的楚熙然。

  「怎麽算不上好东西?皇上知道姐姐爱茶,从来都是搜罗了好茶往这儿送,别的宫求都求不来。」「楚熙然!」纳兰忽然正容喝道,带著点责备的意味。

  「姐姐,你当真不肯?」楚熙然垂下头,缓缓才说:「仪妃已经怀上龙种。」「熙然,我早前就对你说过,这後宫的浑水我不会掺和进去,我的心已死,现在只想平平静静老死宫中。」「可你能眼睁睁看著我死麽?」

  「死?熙然,你不会死的,皇上宠你疼你,怎麽舍得你死?」纳兰不懂,这个让当今天子放在手心里疼著护著的人,怎会如此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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