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侧之十年心_天娜【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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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从太监手上接过降书,细细看了片刻,这才微笑著道:「果然是不能小看了楚家的少将军。」「降贼尚未处置,一切但凭皇上下旨。至於突厥的可汗曼陀,也已著使臣前来为『流寇』一事赔罪。」「当年真不该放虎归山!」

  「皇上,虽然突厥此次大伤元气,不过曼陀野心不可小窥,皇上是否考虑多派兵马支援边关,以防再起意外?」「这些我自会处理。」贺兰若明放下手里的降书,紧紧盯著一身红衫的楚熙然道,「你可还有话说?」「自然有。」楚熙然对上贺兰直白望向自己的眼睛,清清楚楚道:「皇上应该不会忘记一年前答应臣妾的话。如今臣妾凯旋而归,皇上也该兑现承诺!」「天承的後位?熙然确定要我兑现这个承诺?」「臣妾确定!」楚熙然笑了,红色的外袍衬著那样决然的笑容,一年多的边关生活,在战火里浴火重生的他,已然是个飞扬英气的男子模样。

  贺兰若明没有回话,却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到整个御书房只剩下他和楚熙然两人,才见他一步步走下位,来到楚熙然身边。

  只见贺兰的手伸向楚熙然腰间,一把拉开衣带,褪了他的上衣。

  贺兰记忆中曾经细腻光滑的肌肤,已经变得有些粗糙,还有许多的伤痕,不大不小的几处,虽已经开始长出新ròu近於肤色,却能让人看出当初的惨烈。

  「丑了麽?」楚熙然感觉著贺兰的手指划过自己的伤痕,那指尖的炽热让他心头微颤,熟悉得让他竟奢望起贺兰怀抱的温暖,可他忍住了,依旧毫不动容。

  「皇上,臣妾知道,二十二岁成年男子的身体已比不上那些身似柔若无骨、娇美动人的佳丽,更何况这身子早已伤痕累累,怕是上了皇榻也会硌著皇上的手,更不要提和御花园里头无数年少美貌的秀女相提并论了,这样的人要做皇後,怕是皇上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但是,毕竟这是当初您答应过臣妾的,还请皇上遵守承诺。」「楚熙然,你知道今天你用了多少个『臣妾』麽?从当年跟我谈判开始,你就一直自称臣妾。」贺兰收回在楚熙然身上游走的手,也同时收起了心中的痛,转身坐回了御座,冷眼看著楚熙然重新穿好衣服,系上腰带,才继续道:「朕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回永和宫等圣旨吧。」「谢皇上圣恩!」

  他终究对他,也只能以「朕」自称了。

  退出了御书房,关上的大门让楚熙然吁了口气,突然房里传来一阵碎裂声,也不知被砸了些什麽。楚熙然顿住脚步,就这麽站在御书房紧闭的大门口,待到里头终於安静了下来,他才迈步离开。

  不该停留的,只有这样继续的朝前走,他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勇气。已死的爹、失去消息的娘亲和姐姐,还有正在受苦的所有楚氏族人。这一切的一切,又能说是谁的错呢?

  三日後,接到圣旨的楚熙然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平静的领旨谢恩,著小顺子打了赏给那传旨的小太监。

  他并不是不知道,在金銮殿上,贺兰若明是怎样以退位相bī,才换来一gān老臣子默许了这样荒谬的册封。

  以男子之身入主中宫,掌握凤印、母仪天下,连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荒唐可笑,却有人愿意陪著他疯任著他胡闹。可这一切,却是因为一个jiāo换,一个互相利用的结果。

  他想笑,却笑不出,想哭,才发觉眼泪已经gān了。若可以,他想回到当初,没有进这後宫,没有经历这一切。

  那现在,是不是已经和爹爹一起,死在了铡刀之下,再没有疼痛感知?只是,现在世人眼中的楚熙然,却是被皇上恩宠著,能让皇上力排众议封他为後的幸运之人。

  这样的一个男子,让後宫粉黛失了颜色,让三千宠爱集於一身,让天承人人感动於皇上皇後的一场qíng深意重。

  怎能不可笑?

  封後大典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拉开了序幕。

  这一天,风和日丽,楚熙然恍惚回到自己跟贺兰大婚的那日,也是这般安静、祥和。

  只是,从贵人到贤妃到被贬为选侍,最後踏上这皇後之位,一路走来,他的心境已不似当初透澈明净了。

  楚熙然在永和宫换上册封仪式上的皇後凤袍,只见一身耀眼的金色绸缎上,绣了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cha数朵牡丹,牡丹的颜色素雅净穆,反衬得红豔的彩凤格外鲜丽。

  而头上九龙四凤三博鬓的凤冠更是华丽,龙是金丝呈镂空状,凤用翠鸟毛黏贴,冠上还饰有数量不等的珍珠宝石,共计珍珠三千五百余颗,宝石一百五十余块。

  「好重!」头顶著这麽大个累赘,楚熙然不耐烦地摇了摇脑袋,伸手就想抓。

  「娘娘别动,您这才叫凤冠霞帔,可比当年要风光多了。」负责给楚熙然更衣的侍女笑著替楚熙然正了正凤冠。

  楚熙然自嘲一笑道:「自然是不能比的。」

  一切妥当後,就听外头小林子的声音响起:「皇後娘娘授册文、宝文。」宫门哗啦被从外拉开,就见小林子端著垫了红绒布的锦盘跪在了门口,锦盘上摆著的,正是按规矩,皇上之前在御殿里阅过的皇後的册、宝文,无非是些对立後的认知及对皇後的要求。

  捧过文书看了片刻,才听外头又有太监喊道:「吉时到!起驾太和殿!」一行人,就这麽浩浩dàngdàng移到了太和殿,当楚熙然步著一地长长的红铺地走向殿首的贺兰若明时,竟开始晕眩。

  俯视著文武百官,听著祭祀拖沓冗长的祭词,对於头重脚轻的楚熙然,不得不说是个苦差。心里正烦躁,却感觉有人在身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不能低头看去,却也能意识到,在宽大袖子掩盖下牢牢牵住自己的手是谁的。

  定了定神,楚熙然任由那手牵著自己,而眼光却停在了下方慕容丞相的身上,就这麽死死地盯著,到感觉出手心传来的刺痛,他才收回了目光。

  而那方,也在此刻松了手,楚熙然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他转头看向贺兰若明,那年轻的皇帝意味深长地注视著他,温柔地笑著,又移开了视线。

  而此刻,整个太和殿响起了群臣的声音:「恭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皇後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到此时,册後大典才算基本上完成,只剩下之後的喜筵,只是楚熙然作为皇後,并不需要参加。

  已封为後的楚熙然,自是不能再回永和宫了,历来皇上和皇後的婚房,是坤宁宫的东暖阁。进了坤宁宫,入了东暖阁,楚熙然才算吁了口气,著侍女给撤下了凤冠,只随意把头发束起。

  从起chuáng就未进食的他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看著桌上一堆糕点菜肴,也就不客气地用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了,他又端著酒杯,打量起东暖阁的一切来。

  大红的龙凤双喜锦被,帘帐是红色的喜图,喜chuáng的四角还放有如意,还有桌上搁在酒壶旁的大宝瓶,珍珠宝石金钱银钱金如意银如意金镙银镙金八宝银八宝,另外一头就cha著大大的贴著金色喜字的红蜡烛。

  这一切,竟跟当年永和宫里头的喜房一模一样,真真是一样未少。

  就连这满室的红,都一样过分得惹眼。

  楚熙然饮著酒,思绪渐渐飘远,这六年来的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永和宫的一糙一木,一人一笑,一个眼神一个怀抱,还有夜夜在chuáng榻上的纠缠,熟悉的体温和怀抱。

  哪怕每一个一起醒来的清晨,那人含笑的嘴角,宠溺的亲吻他的耳垂,总是会说:「我先上朝去,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那时的自己会红著脸点头,然後蹭著蹭著又昏昏yù睡,醒了後就开始等,等他下朝,等他过来用膳,等他的贴身太监告诉自己,今晚皇上在别宫就寝。

  想著想著,心就痛了起来,一杯杯的酒下肚也烧不了那样的痛,好像曾经美好的噩梦,一古脑儿全侵袭了上来,被一一重现,jiāo替出现在眼前,血淋淋地,让人不敢直视。

  那样宠著自己的人,怎麽就舍得让他痛呢?怎麽就会狠心要他的命呢?怎麽就能不顾他的感受、决然地斩了他爹呢?

  难道他当真一点心也没有?若果然如此,为何不放手,为何不让他楚熙然也被流放到远远的地方,至少,他可以跟在娘和姐姐身边照顾她们,而不是束手无策的不知她们人在何方。

  也至少,那样的距离可以让他忘掉宫里的一切,断了念,最多也就痛一下,而不是如今这般止不住。

  爱,还有没有他不知道,可那样铭心刻骨的痛,却不会因为爱不爱而少一分一毫。

  楚熙然喝醉了,红著眼倒在chuáng榻上,横著身子,脸埋在被子里呜咽。

  直到贺兰若明进了东暖阁,瞧著那醉晕得一塌糊涂的人,才著人收了桌上的东西。

  「熙然,熙然,酒壶给我好不好?」贺兰小心翼翼的想抽走楚熙然捏在手里的酒壶。

  「不给,就是不给你!」楚熙然朦胧间耍起了孩子脾气,把酒壶往怀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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