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侧之十年心_天娜【完结】(25)

阅读记录

  「你果然是一点就通!哎,德妃那还不知道要闹成什麽样了!」贺兰想起这阵子因为封後一事而总是梨花带雨的慕容昭华,心里一阵烦躁。

  「皇上,待除掉慕容丞相後,皇上和皇後,能跟以前一样好麽?」「朕也不知道。」贺兰深吸口气说:「该早朝了。」「起驾太和殿!」小林子拉开门,朝著外头喊去。

  太监们一个传一个,到那声音传到了坤宁宫,已经著好朝服的楚熙然在小顺子的陪同下,步上了软轿,也朝著太和殿去了。

  天承明治九年,秋。

  天承开国来唯一的男皇後步上了垂帘听政的道路,从此,一王一後主持朝政,人们称之为天承的昌盛之年。而民间,也因此流传了更多美丽的爱qíng故事。

  可只有两个人记得,这一年是他们相识的第六个年头,也是他们的关系彻底改变的第六年。

  一季的秋,如同六年前一样。

  天凉了,叶落了,枫红了,新进的秀女也入了储秀宫。

  一切,都按著原始的轨道,继续重演,反覆著让人悲凄。

  封後大典後的第二日,皇上就翻了德妃娘娘的牌,一连三日,都陪在锺粹宫哄著。

  流言四起,後宫人人都私语,皇上封後纯属因为皇後娘娘是将才,有了军功,所以皇上才特别恩典,以示安抚楚家灭门一事。更有人窃笑,说这铮铮男子怎能跟女子相比?更何况,皇後已二十有二,不复当年刚进宫时少年柔软、辨不了雌雄。

  而此後,贺兰若明和楚熙然,也这麽保持著不温不火、相敬如宾的日子。唯有在御书房批摺子时,才偶尔的会心一笑,一道奏摺两个相同的批覆,怎不叫人心欢?

  贺兰若明喜欢看那时的楚熙然,闪著狡黠的笑,微微弯起的嘴角,像极了当年使坏在他茶水里加了盐巴後还隐忍装腔的模样。

  贺兰偶尔也会留宿坤宁宫,只是平缓的jiāo谈,不痛不痒,渐渐地,似乎除了朝政,已不能如当年般说笑,只有相拥著滚上chuáng榻,一个狂烈一个顺从,分不出哪儿真哪儿假。

  有次贺兰事後想为楚熙然擦身,却见楚熙然躲过了他伸出的手,阻了他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这样不合体统,臣妾自己来就好。」於是,看著小林子唤人抬了热水在屏风後,看著楚熙然luǒ著身子缓缓步入,看著屏风後的人影晃啊晃的,就跟烛光掺杂在了一起。

  贺兰背过身去闭上了眼,他想,睡吧,醒了,他们还是一个皇帝一个皇後,而不是曾经的若明和熙然。

  待到楚熙然回到chuáng榻前,贺兰已经有了均匀的呼吸,背过身的侧脸依旧清秀俊挺,和当年第一次见著那样,让人迷恋。放柔神qíng,楚熙然就这麽瞅著贺兰的睡颜。

  当年也曾这样,半夜醒来,看著这个气势qiáng势对自己却细心温柔的男人,然後会忍不住往他怀里蹭去,而熟睡的贺兰若明总会像有感应般搂他更紧,紧到可以听见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在耳边一声声,生生不息。

  回过神来的楚熙然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才爬上了榻。

  忍不住靠近他的背,蹭上自己的脑袋,深深吸气再吐出,反覆再三後他觉得眼眶开始发红,心口开始疼痛,才停止了这样的动作。

  「为什麽还会痛呢?」

  楚熙然自嘲著,终是转过了身,背对著贺兰若明合上眼。

  也就是从那之後,贺兰再也没有亲手帮楚熙然擦身,常常是楚熙然踏出了浴桶,贺兰就已然睡去,甚至於後来常常是连人影都没了。

  只留下楚熙然一人在东暖阁里头,对著黑夜,等著黎明,然後算计著朝政,笑看著後宫的风起云涌。

  金碧辉煌的坤宁宫,竟比永和宫,越发的寒了。

  秋末的时候,储秀宫里秀女的绿头牌也上了册,真正加入到了後宫的争奇斗豔中。

  这批由纳兰贵妃替皇上选的秀女并没能在这後宫掀起多大的风làng,有个别皇上宠幸了几日的也不过只册封了淑仪。

  皇上的兴致完全落在了纳兰贵妃产下的小皇子身上,常常可见御花园里头,皇上抱著已然半岁的皇子,身边只有纳兰陪著。

  「皇上若有时间,该去看看皇後娘娘。」纳兰从贺兰手上接过睡熟了的孩子,转身又递给了rǔ母。

  「纳兰,你这是在赶朕?」

  「臣妾不敢。」纳兰嘴里说著不敢,面上却见不著半点惶恐。

  「从你封了贵妃开始,对朕就这般不qíng不愿,若换了别人,怕是早死上千百次了。」「皇上,臣妾的心早已不在这红尘,您是明白的。」「可你还是放不下熙然不是?不然你不会为朕生下皇子,更不会留在朕身边苦口婆心。」贺兰苦笑著道。

  「只可惜也因为皇上,他和我,倒变得生疏了。」纳兰叹道:「熙然的心结太多,他那心到底是凉了还是死了,我也瞧不准,皇上就自求多福吧。」「再等段日子吧,慕容那老家夥最近私下动作不少,熙然表面上故意装糊涂,怕是真正要开始行动了。」「那皇上呢?就一边冷眼看戏?然後坐收渔翁之利?就跟当年慕容家陷害楚氏一族一样,待尘埃落定,再一道圣旨让人再无天日?」纳兰冷笑著:「皇上,纳兰能懂的,熙然更是清楚明白,你道他为何和我疏远了?不是因为臣妾有了皇子,更不是因为臣妾这贵妃的头衔!」纳兰看著默不作声的贺兰,终是放软了语气,「当年出征前,他来找过臣妾,那日他对臣妾说了三个字──『对不起』。」看著贺兰瞬间僵硬的表qíng,纳兰转身走出了御花园,徐徐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贺兰的耳里,她说:「皇上,他心里什麽都知道。」天承明治十年,夏。

  慕容丞相因私通南昭意图谋反一罪被斩,牵连九族,上百条人命,瞬间流成血河。

  据闻,当今皇後娘娘亲自监刑,待huáng昏後回了坤宁宫,竟一下大病不起,硬生生在chuáng上躺了一个月,才渐渐恢复过来。

  民间传说那是皇後娘娘被杀戮之气煞到,才坏了身子,却不知当一个人血刃仇人,那种紧绷的心弦忽然虚脱後,会是怎样的脆弱。

  而在皇後病倒的一个月里,皇上只去看过皇後一次。

  那日出了坤宁宫的皇上脸色惨白,隐忍的汗珠密密在额头,而牢牢护住左臂的右手,衣衫里沾著点点的血迹。

  皇上严禁了那日传出的流言蜚语,所以无人知晓那日在坤宁宫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猜测,皇上受了伤,却不知道伤从何来,又为何人所伤。

  夏末过时,伤愈了的天承皇帝忽然当朝宣布,下江南。

  第九章

  皇上出巡江南,本该是件大事,可贺兰若明说了:朕只是想体察民qíng,不需声张。

  於是,悄悄带著贴身太监和宫女几人,及四个影卫出了皇宫,一去就是半年。

  半年里头,楚熙然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偶尔去纳兰那逗弄小皇子,或者去梅妃那看看小公主,生活倒也平静。

  皇上不在,他这个皇後也罢了垂帘听政,只说一切但由皇上作主,就把那些摺子都扔给了远在江南的人。於是,千里驹来回於江南和京城,时不时带来皇上那的一点消息,只知一切安好。

  皇上再回宫时,又到了开chūn的时节。

  御花园里头的桃花开得格外粉豔,红团团的一簇簇,煞是好看。

  就跟皇上带回来的人一样,娇嫩得好像能滴出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jīng灵转动著,新鲜地瞧著宫里头的一切。

  皇上贴身的太监说了,这是皇上在江南纳的男妃,才十七岁,是个清倌,被皇上出巡时无意间救下,一路跟著皇上,倒也乖巧讨人喜欢。皇上疼他疼得跟宝一样,这一路回来,不是同乘马车,就是共骑一驹,夜夜同榻而寝,相拥而眠。

  这话传进了坤宁宫,楚熙然看著愤愤不平的小顺子,却只是笑了笑,说:「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有什麽值得本宫动气的?」「主子您就不难过麽?当年,皇上也是这麽疼您的,可是也才不过几年,他怎就能变心了?」「傻子,他是皇上,他的心从头到尾也没有只在我一个人身上过,我对他而言,过去不过是颗棋,现在也不过是个摆设,怎的现在倒要较真起来?」「可是,林公公跟奴才说,皇上待主子是不同的,林公公还说,这後宫里头,只有主子才是皇上放心上的人。」楚熙然歪著头想了片刻,说:「这话说出去是要招人笑的,我一个男子坐著後宫之首的位置已经够让人讥讽的了,还要硬说他只喜欢我一人,不笑掉人大牙麽?你仔细看看你主子我,都二十四岁了,宫里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主子,宫里头的话您别当真,叫奴才说还是主子最好看。」小顺子绞尽脑汁想说出些漂亮的词,可这对他一个读书不多的奴才毕竟难了些。

  「省省吧,少来诓我。」楚熙然好笑的看著小顺子心急的样子,又问说:「那新来的男妃皇上册封了没?现在在哪个宫待著呢?」小顺子咬唇瞅著自己的主子,硬憋了半天,才闷闷道:「封了贵人,赏了他永和宫。」楚熙然的动作就这麽停在了那句话里头,好不容易扯出个笑,才道:「看来这永和宫,倒成了金屋藏娇之地了,凡是宠著的,都要往那儿搁。」「皇上真薄qíng,好歹永和宫也是皇上和主子恩爱过的地方,转眼竟然赐给了新宠。」「小顺子,你要知道,这後宫本就是如此来来去去的,哪有什麽永恒,说出去莫又招人话柄。」「皇上,这尘世没有什麽是永恒的,qíng也好,恨也罢,两相也都扯平了。若皇上要赐臣妾死罪,臣妾无悔也不会怨,若皇上不罚,那从此臣妾就只是天承的皇後,会好好守著本分。」那时,自己是这麽对他说的吧,那人走前只丢下一句话,「那就做好你的皇後给朕看看!」他踉跄的离开了坤宁宫,那个背影,至今,都还在楚熙然心里反覆出现,似乎那一剑,刺上的不是贺兰的手臂,而是自己的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