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月千瑶他心里再不甘愿,也只能一边乖乖听话,一边寻思著好时机再逃出去。
谁想这一呆竟是整整半年光yīn。
畅chūn园的头牌叫伶欣,也不过大上月千瑶三岁,适值风华正茂的好年岁。
月千瑶刚进畅chūn园那会子就是跟著伶欣伺候左右,这是畅chūn园的规矩,新进来的总要跟著红牌倌儿学上段日子,也算是调教,等时机成熟了,老鸨才会翻上huáng历挑个好日子,然後风风光光的挂牌卖头夜。
只是明里这麽安排,可真正要挨过调教挂牌,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身型体态,颜容脾xing,琴艺歌技,一样都不能少,更何况,上头还有当红的人压著你,生怕你一个翻身就顶替了他。因此这暗地里的小动作也没少过。
好在月千瑶天天想得不过是逃出这地方,根本无心争些什麽,所以日子也算安稳,而更好命的就在这伶欣xing子善良温和,待他也算亲切,不似其他红牌那副要不得的嘴脸。
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伶欣竟然自杀了。
月千瑶知道伶欣是在等一个人,可等过一年又一年,早已心灰意冷,放不下的不过就是一个执念。
偏偏这时却碰上那人来了善水城进了畅chūn园,然他看到伶欣也不过一震,随後假意不识。
那夜过後,伶欣就死了,他终是放下了心底最後一点儿自欺欺人的希望,同时也放弃了自己残破不堪的生命。
月千瑶眼睁睁看著伶欣的尸体被裹进破糙席中一卷,然後被人抬出了後园,消失在了小门转角口。
他尚未回过神去掩抹自己的悲伤,却听到老鸨的冷笑“千瑶你看仔细了,这就是傻人才会做的事!死後屁都放不出一个!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准备,三日後是个huáng道吉日,给你挂牌”
在畅chūn园,自然没有人知道月千瑶姓月,只知道他叫千瑶,可能姓王姓李姓孙姓赵,管他呢?本就是个人心凉薄的地方,谁又管谁的死活?更何况是一个名字。
挂牌前,原本老鸨想给他改个曼妙的花名,可想来想去都找不到更适合的,於是索xing道“就还叫千瑶吧,也挺那麽回事的。”
於是千瑶还是千瑶,只不过从月氏国无用的六皇子变成了畅chūn园新挂牌的男娼。
月千瑶不明白怎麽兜了个圈,自己却还要被男人压在身下?
正好季清又拿话吓他,他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走为上策,可还没跑出去两步,转眼就被guī奴抓了回来。
他本以为这次一顿皮ròu苦是逃不掉的,却不料周容的出现让他的生命出现了转折。
千瑶是谁?
是放在月氏国皇宫也得不到任何关心的无权皇子;是从小就没娘亲宝贝没爹爹教导的可有可无的孩子;是在皇兄皇弟的耻笑中长大慢慢变得隐忍安静之人。
如此一个千瑶,却在这样的夜里,有人帮著轻揉脚踝处的肿痛,然後抱著他说“安安心心睡个觉,我陪著你。”
而此人,就是眼前正握著他的手睡得正熟的男人,善水城闻名遐迩的小容爷!
大腐人人都知,天下第一美女,当属今朝皇後周筠。
周容乃其弟,一番俊颜当是不在话下,否则也不会在善水城落下那麽多风花雪月的故事。
而熟睡著的周容更是比平日里增添了份庸懒而柔和的气息,收敛了痞态的面容认真安详,脸庞轮廓刚毅分明。
千瑶在一片黑暗中就这麽静静得看著他出神,而冰冷的身子也因为周容体温的过渡变得暖和起来,甚至微渗出细汗。
他试图抽出自己还被包在周容掌心中的手,可一个细小的动作引来的是周容更加霸道地勒紧他的腰身,害得他更加动弹不得。
千瑶就这麽迷迷糊糊在周容的怀中睡去,再醒来时外头已是日晌三竿,太阳都能把屁股晒红了。
手空了,腰松了,身边的人也不见了。他翻了个身,将脸埋在锦被里,闻著周容身上留下的淡淡香气。
忽然觉得手指头咯到了什麽东西,千瑶赶紧抓起来一看,才发觉是个碧绿剔透的玉镯子。
他知道这一定是周容留下打赏他的。
千瑶将那镯子套进左手手腕中,凝视著那圈晃dàng在自己细巧手腕间的晶绿,忽然想起了周容的笑。
甜甜得,软软得,一丝一fèng钻进了他的心里,如同一夜被牵著手的温柔。
一笑一尘缘 第三回
第三回
周家府邸在善水城南面,依山傍水,其风水也就比位於中央正位对列分布的大腐皇宫差了那麽一小点。
自从周家俩老去世,大姐周筠进宫为後,二哥周炙领兵常年驻守山海关,这周府也就剩下周容一个少主子。
前脚周容刚回了府,後脚管家就跟了上来,“二少爷,皇上派了魏公公来,宣您进宫呐。”
周容抿了口热茶,眯著眼不知道想著什麽,半天才点了点头,随後又唤过身边的小厮道“从九江郡带回来的古董里挑几个出来包好,我要带进宫。对了,别忘了包上那鼎琉璃飞龙香炉,那可是要送给姐姐的。”
进了宫见了仁宗帝,周容将所查悉的事务均一一说来,从西边三郡包庇贪污一案讲到江湖各大门派动向。
仁宗帝双眉微皱,食指敲著桌面沈声道“九江、辽东、闽中三郡郡守同时舞私包庇贪赃枉法,致使三地民不僚生,法治混乱无章,甚至盗匪不断,这绝不会是巧合。”
“所以臣才急匆匆赶回善水城。”周容也难得敛下玩世不恭的神qíng,继续道“皇上,可要彻查朝中众臣?”
“不急”仁宗帝停下敲击著桌面的手指,忽然道“镇西将军庞安最近可有异动?”
“庞公常年守在蓬莱关,一向冷言寡语,看不出变动。”
“周容,去蓬莱关替朕查查庞安近况,包括他所有直系下属,朕要最详细的,一点儿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难道皇上是怀疑……”周容刚从西面回来没几日,没想到还没歇上几口气转眼又要奔赴蓬莱关。
“是。若朕猜测无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仁宗帝实在无法想象,若这庞公当真有二心,那刚派入月氏的几万jīng兵还有多少能在掌握中?倘若朝中又有其同党,甚至於是主谋,大腐起不等同於送入大印口中的肥ròu?
“臣明日即刻启程”
周容第二日就匆匆上了路,不过这一路自是摆足了他小容爷的驾势,带著如花美眷再度西下游历。
善水城的百姓见惯了他的轰轰烈烈,都说这小容爷野了的心是收不回了,不然怎麽刚玩了一圈回来,转身又风风火火得跑了出去?
甚至有人说,肯定他小容爷不知被哪个地方的美人儿给勾了魂,所以才又急吼吼回头寻美人去了。
众说纷纭间,日子一天天流过,眼见著秋叶落过冬雪飘絮,周容这才带著扫dàng来的货物热热闹闹得回了善水城。
夜里头,几个一心拉拢他的官家子弟将他邀来畅chūn园喝酒玩乐,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老鸨唤来季清给他陪酒,他看著季清妖媚的笑容却猛然想起了那夜的清倌儿,虽已记不得容貌,可那倌儿的一双单凤眼和眼角那粒泪痣却不容人轻易遗忘。
“妈妈,那夜的倌儿呢?叫他过来。”周容接过季清递上来的酒杯子,却捏在指间不饮。
“爷说的可是千瑶?”
“正是”
“爷不在城里怕是不晓得,这千瑶前阵子伤了客人闹出事端,已经不挂牌了”
“伤了人?那他人呢?”周容不自觉扬高了音调。
老鸨似是看出了周容对那小倌儿还有点意思,心下到也一惊,可又不敢骗他,只得照实道,“爷,不瞒您说,这伤了客人的倌儿,园子里头都是照规矩办了的。爷现在就算见著他,怕也不会喜欢。不如让季清陪您,要是您不喜欢季清,我这还有新来的清倌儿呢”
“我在问,千瑶在哪儿?”周容放下手里的酒杯,哗啦甩开扇子轻摇,“妈妈,难不成您私下把人给埋了?”
“瞧爷说的,给了我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要人命不是?爷既然要见,我这就带您去见他。”
周容满意得站起身,轻巧得避开季清伸过来想要挽留住他的双臂,继续摇晃著扇子跟在老鸨身後下了楼。
七转八弯,这才走到园子後方一排看起来简陋的木房边。
与前头的灯火辉煌相比,这里显得荒凉而死气沈沈,偶尔飞落枝头的麻雀一惊一乍得徘徊逗留,随即挥翅远去。
老鸨边走边解释说“爷是不晓得,这千瑶看起来xing子柔弱,可没料到悍起来吓人!爷之後好些人都买他的场,可他就是死都不愿。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关柴房里调教了好几日,可死活都不管用。最後没办法只得直接给他上了药,没想到他醒後竟拿刀把人给刺伤了。您说我能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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