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怎麽了?醒醒啊。”洛桐小心翼翼地摸著洛壮的眼睛,四岁的他仍不知道死亡或昏睡意味著什麽,但他不想要这样,他不想要爹爹一直不说话,更不想看洛烨哭。
“爹,我们等著呢,等著你醒。”洛烨咳了两声,他觉得很冷。
皇甫訾不说话,他握住洛壮的手努力不让它们冰冷。
以後的日子也是如此度过,皇甫訾除了早朝和守护外便没有起他活动了。
但他的努力并没有收到很好的效果,洛壮仍然一天天消瘦,一天天枯槁。
“洛,今天好点了吗?”这样的问候已变为习惯。打开窗,让风chuī进来。
一阵风夹著暖意,但却引起chuáng上躺著的人一阵哆嗦。
“冷吗?”握住洛壮的手,连笑容都那麽虔诚。对他在赌,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一个人,那人能不能醒过来,他赌能。
对於一个赌徒来说一切都是筹码,包括青chūn。
“怎麽这麽调皮呢?”他低头不知是和谁说话。手指在洛壮皲裂的嘴唇上打著圈,思量著是不是该喝水了。“怎麽这麽懒呢?”连口水都不愿自己起来喝。端起水被含一口水,缓缓地覆上洛壮的唇,水湿润著唇瓣,有些发紫的唇瓣红润起来,就如gān瘪的花浇上了水。
“你也该醒了。”勾画著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庞,手指不禁颤抖。这个男人瘦得让人心疼。
轻叹一声,该吃饭了。
流食是不能让人支撑很久的,这一点皇甫訾很清楚。事实上这才是恐惧的源头。他对自己有信心,他相信不管是一辈子,两辈子还是生生世世他可以一直守著。但是洛壮的身体呢?或许他不会给自己这麽多的时间。
蹙额,他不要这样。
梦中的人似乎并不那麽踏实,或许真的有心有灵犀这一说法吧,他也跟著chuáng边的男子一起楚眉。
痛苦。
一个接一个的梦,那麽枯燥。记忆像一片死海,在这样的海中泛舟是种痛苦。一切都那麽熟悉。但却只能一味向前,像只被困在井底的蛤蟆,日子是周而复始的,这般乏味。想逃却逃不出那张无形却巨大紧密的网。喉咙像是被什麽扼住,发不出声音。
訾,你在哪?还有,桐儿烨儿都在哪?
在这一个空间中一切都那麽紧密,容不得他喘息。
好累啊。
“訾……”救救我。他挣扎著艰难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什麽?“洛!。”激动地回应,连手上的ròu粥撒了一地都不知道。是幻觉麽?
“訾。”声音很轻很嘶哑却这般清晰地传入皇甫訾的耳中。刺得他的耳膜直发疼。
太久了,太久没有听到这麽美好的嗓音了。
“我在。”靠在洛壮耳边,幸福感腾升。
睁开眼!洛壮告诉自己,可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睁眼这般艰难。
“洛…”喊著这个名字,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大些把那人吓到。
再说一句,再说一句,洛壮困难地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半个音。
“洛。”皇甫訾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期待。
洛壮没有让皇甫訾失望,动了动嘴:“訾。”声音并不悦耳可在皇甫訾听来却如同天籁。
挣扎想起身却因肌ròu的萎缩造成的无力一下子跌回chuáng上。
怎麽了?脑中一片空白,头像是要裂开一样。好像是谁落水了,然後呢?烨儿!
一阵心惊。“烨儿呢?”声音嘶哑而难听,嗓子gān得快要冒火。但是没时间管那麽多了。
“他在西厢,和洛桐一起。”皇甫訾为洛壮盖好被子。他兴奋地快要发疯,但看见洛壮冷淡的表qíng,一颗心掉进了冰窖。没什麽,他只是不适应。这样安慰自己。
“我要见他们。”洛壮抬头眸子里是满满的戒备。一切与梦中的相差甚远。梦中那人满目是滴出水的温柔,一脸清明愉快,而眼前的人虽温柔如梦,但却一脸落寞,那双美目中还斥著几分疲惫。洛壮的心一阵痛。
“嗯。”转身,隐去嘴角那抹笑,心跳快得发疼。
阳光从门fèng中泻进屋里,冲淡了仅剩的yīn霾。
那一丁点会让人心疼的因素却埋在了两人的心中,即使不言语也会通过眼神传达的其实是爱qíng。可惜没有人知道,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爹爹。”
面对这飞扑上来的小人,洛壮不说话只是笑著听他哽咽地哭诉,看著他不时地吸吸小鼻涕。
“烨儿,身体有大碍麽?”他更担心的是这个从小便体弱的次子。不过从他愈发红润的小脸上看似乎是没什麽事了。洛壮松了一口气。
“孩儿已无大碍。”仍然冷著一张小脸,但话语中无不散发著对洛壮的尊重。接著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他看向皇甫訾:“这些日子多亏王爷的照顾。”一字一顿地说著,或许自己也觉得别扭,别过小脸看向窗外。
皇甫訾这辈子第一次那麽感谢一个人,他扯起嘴角。说起来挺喜欢这两个小鬼。
在这段日子里,尝试著教他们一些武功,原本只想让他们qiáng身健体,未料到这两个孩子竟是两个学武奇才,特别是洛烨,一点即通。便特地找了个师傅教他们功夫。说起来,也算是巧合吧,从洛烨的身上皇甫訾竟能看见他自己的影子。
洛壮显然是被洛烨的话弄得十分震惊。看眼前这对父子二人这般默契,他也只能轻叹血缘之奇妙吧。“谢谢。”
皇甫訾一愣,随後抱住洛壮。终於他愿意说出不带戒备的话了。一时间积蓄已久的泪流下来,融入洛壮的肩头,留下一个又一个水印。
“别走好吗?别再离开。”连说话的声音都带著浓浓的鼻音。
洛壮反手抱住皇甫訾“傻瓜。”
一切只需如此,不必多言。那些心防在qíng人的怀抱中渐渐融化,就算仍有隔阂也会在将来某一天彻底崩塌。
“今天好些了麽?”皇甫訾坐在chuáng边,贴心地揉著洛壮稍有些僵硬的腿部肌ròu,虽然太医说要不了十天半个月洛壮的腿便会痊愈,但他仍不放心,每天非要来看看。
“嗯。”洛壮也不多话,他看著窗外一脸的向往。
“寂寞麽?”望见qíng人平淡却带些忧郁的神qíng皇甫訾心疼了,不禁埋怨起皇甫翰来,最近朝中事很多,以蔷妃娘家为主的势力占了五分之一,这股势力虽然不大,但却也不容小觑,毕竟活生生的蔷妃在那麽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被他生生掐死,结果当然引起了蔷妃家人的不满,特别是那个从小对蔷妃疼爱有加的礼部侍郎更是在皇甫翰面前狠狠参了他一本“求皇上,为蔷妃娘娘做主。”的奏本更是比比皆是。那些官员一口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些都让一向严於律己的皇兄犯了难。可是他是天子,要挡的话,也可以为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个皇兄非但不处理,还把责任都推给了他,说一切都得他给摆平。
真是的。
揉了揉鼻梁,如今他就是想要多陪陪洛壮都没法儿。
“不会。”低头,虽是足不出户,但桐儿烨儿时常会来探望,而皇甫訾也会抽空来陪他说说话,所以寂寞倒是不重,但是送餐小厮怪异打量的眼神让薄脸皮的洛壮有些招架不住。
“可是一定要有人来麽?”抬头撞上皇甫訾浅紫色的眸,心脏不可抑制地一阵狂跳。
“什麽?”篡起眉,一时间无法理解洛壮的意图。t“我是说…一定要有别人来这里麽?”洛壮撇过脸让自己尽量不去注视那双承载著太多温柔的瑾色眼睛。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溺死在那片温柔中,不可自拔。
“你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是麽?”见洛壮不出声,皇甫訾便猜出了八分。也是,想现在那天他掐死蔷妃的事大概早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了,虽对外宣称王妃病死,并按洛壮的意思风光大葬,但是难保不会有什麽其他流言。三人成虎的道理他懂,面对陌生人审视的目光一向好qiáng的洛壮的确会难以接受。
“那你的膳食谁负责?”对於这方面他必须得征求洛壮的意见。
“梅子呢?行麽?”多年不见那个宛如自己妹妹的小丫头,怀旧的洛壮的确有些思念。
“梅子?”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是以前伺候洛壮的小丫环。自洛壮走後,也没心qíng管她便不知安排到哪做事去了。“你想她伺候是麽?”毕竟对方是个女子,皇甫訾有些醋意。
“不是伺候,只是单纯的送膳食和…聊天。”隐约感到皇甫訾的不悦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脸颊,算是安慰,或者说是一种特殊的承诺。
“哦。”不再多言,现在能引起皇甫訾兴趣的是洛壮的手指,张口含住轻轻舔舐著仿佛在尝一道美味的甜点。微微的咸味撩拨起皇甫訾最原始的y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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