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驱直入的风不懂君主的避讳,肆无忌惮地撩拨著属於过去的种种,那抹形销的影子在晚风中竟显出几分凄迷来。此刻已过了寅时,他几乎能从方才的消息中嗅出些腥味……为了平衡朝中各派势力,他努力多年,却终究还是无法幸免直面这朝堂之上的喋血。
念及此,又想到即将面临的暗波涌动,皇帝不禁倒吸了一口深深的凉气……倾尽天下53(美攻qiáng受 帝王受)
当晚
人间客栈
“你怎麽看此事?”公输月执铜勺将灯盏的焰光拨得更亮些。皇甫翰则在一边把玩著那天买回来的面娃娃。
听皇甫翰这麽问他,公输月笑了一声:“那个萧任侠没准是真的,就是演技差了些。”
“你也这样想?”皇甫翰一手转著小人底下的棒子,一手撑著下巴看向正往灯里添油的公输月。
火光一颤,那净白如玉的脸在明灭不定的亮光中有些遥远。
心旌摇曳的皇甫翰仿佛又看见十年前随他一起看烟火的月,不由地愣住。
“……那个萧任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虽样子愚钝了些,但长幼有序的道理总还是懂的。坐著的那个若真是萧泽平,在他爹面前,他敢这样放肆?”
发觉自己走了神,皇甫翰连忙坐正:“早上那个要真是萧泽平倒不好办了。”
“他认得你?”
“这个差事是先皇当年钦点的,谢恩的时候曾在议事房里见过,多少年前的事了。”
公输月一愣。皇甫翰只顾拨弄手里的娃娃,没见对面人脸上的颜色有异:“不过,多半不会认得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胸前比划著道:“那时,我大概这麽高。唔……还要再矮点。”
“你确定萧丞相没把你的画像拿给他看?”公输月的神色如常,心下却顿时làng起万丈。“先皇”二字有如万钧,狠狠砸在心上。眼前这点微弱的荧光,倏然放大成十年前的大火。
“所以我赌啊,赌这个萧泽平和老狐狸一样滑。不到最後才不会出现。”
“不过,还不能放心得太早。本来是想要和萧泽平做生意,制造些小辫子来抓的。可就今天萧任侠的反应,明显是冲著你。明天一去,赴的是不是鸿门宴还不好说。”稍微平复了心qíng,他坐到了皇甫翰面前。
“鸿门宴?倒是有这个可能。”皇甫翰连坐都不安稳了,他跨坐在板凳上将本有些松动的板凳摇得吱呀响:“哼,最好他把我绑了。到时候,看我怎麽办他。”
公输月见皇甫翰如此,忍不住一把扶住他:“好好坐!再这麽下去,不等别人绑,你就摔得够惨了。”
“你还说我?小时候不知道是谁拿把剑天天找人比,还没等别人拔剑,就……”摔跤了,然後哭得我一身鼻涕眼泪。
後半句话鲠在喉咙里。见对方听得云里雾里,僵在脸上的笑容瞬间转变为苦涩。
说吧。趁现在,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他,然後……然後他就不再以君臣相称?会以真心相对了麽?
别傻了。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月才四岁,你以为他会记到现在麽?说出来,他说他忘了你准备怎麽办?以後更以何面目相对?
“翰?”
“你以前来过江南麽?”皇甫翰抬头撞上公输月询问的目光。
呃?“来过。曾经在这拜师。”公输月心中有疑。入朝那天皇甫翰不是问过他的师傅麽。
想他刚满月就被公输璇丢给了儒麟余色,和那个人称绝色的冷qíng师傅感qíng是最好的。
当年在归旬山庄,除了他和师傅,还有……暖暖!
那人冷傲的俊颜一下子就跃到眼前。公输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贴身佩带的那块石头。
十二年来,这块石头从未离开过他。暖暖,成了他心里最柔软的秘密。
暖暖似乎说过家住京城。可自入京以来,他打听了许久也没探出有暖暖这个人。莫非是当年年幼把名字记错了?
想来也是,哪有男人会叫暖暖的?
有希望。皇甫翰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月还记得来过江南,搞不好,也记得当年的暖暖!
至此,他动了动嘴唇:“月,其实我……”
公输月的心突然一紧,他望向一字一顿的皇甫翰,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豁出去了!
“其实我……”
“皇上!”
……
混账!!!
皇甫翰的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他转头望向不识时务的不速之客,锐利双目闪动著悠悠冷火。
不知皇帝心事的陈诚愣头愣脑地闯进来。被皇帝像是要将他凌迟的目光吓了一跳。
随即才委屈地诉苦道:“皇上!那个司马悦然侮rǔ朝廷命官!”
什麽?
皇甫翰仍沈浸在怒火中没缓神过来。
“他……他说扮仆人要扮得像,自然不能睡chuáng。把我房退了,让我在他chuáng底下打地铺!”
做得好!!!
这个司马悦然,亏他想得出来!回去一定重重赏他!
倾尽天下 03~04(美攻qiáng受 帝王受)
清晨,微雾。
江南的夏天不像北方满处散发著骇人的汗味。这个以水著称的地方在夏天也不曾显露出热qíng。几处小桥架与流水之上,几处人家缀於滨岸两边。这是常住於北方的大宓百姓心目中的江南。以水养人的江南,细腻得出奇,就连山都不粗犷,不像北方的棱角生硬,几乎要划痛望岳者的眼。它们温顺地坐落在那,静静地,轮廓圆滑,色泽翠绿。远远而观,常年缭绕於山间的薄雾隐约拨动著游览者的心。
初到江南,皇甫翰便被这江南出奇秀气的山狠狠地震慑。从未看过这样娟美的山。一时间竟停驻於山脚,不能动弹。
“少主?”“少主,您有什麽吩咐?”见主子不出声,也不再挪步,一袭青衣的男子亦停住脚步恭敬地垂下头。
被称为主人的少年缓缓抬头,一双静如秋水的眸子中印出男子的脸。
端详了眼前人半晌,末了没有说话,只沈默地瞥了瞥群山。示意这是他想去的地方,然後兀自向前走,不理会身後人的答应声。反正即使不理会他,他也会跟在身後。
真让人反感,无论说什麽对方也只会说‘是’。这就是忠心麽?忠心得仿佛从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永远只有固定的答案。
“少主,请您小心。”青衣的仆人为身後不过七八岁的主子开著路,同时不住地回望。登山远比望山难得多,再娟秀的山毕竟也是山,若主子从这陡峭的山上落下,那纵然杀他一千次也无法赎罪。
“少主,请您小心,山路很滑。”仍是恭敬的语气。这种几乎无懈可击的态度并被有让默默登山的少年感到愉悦,他依旧无声拨动著眼前横倒的树枝,连看都不看身边的奴才一眼。
“少主!”男人的嗓音忽变得紧张,少年身後的小蛇让他胆战心惊,那蛇“嘶嘶”吐著信子,迅速向目标游去。
男人轻踮脚尖,一手抱住少年,一手快速挥动著树枝,借疾风将蛇甩向一边的糙丛。
放下手中毫无惧色的少年慌忙跪下:“奴才该死,让主子受惊了。”余惊未定的他觉得有两道凌厉的目光打上头来,小心翼翼地掀眼,却对上少主俊美间透著冷意的颜:“你真的想死?”仍然平静得骇人的口吻。少年的五官像是世间最好的工匠用刀一笔笔勾画出的一般深刻。那双黑如曜石的眸直勾勾地盯著男子的脸,刹那,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震摄得对方说不出话。
男人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瞳,只得低下头来。面对这以冷qíng著称的太子,他忽得联想起皇帝那不怒而威的仪态来。
少年的明眸轻转瞥了奴才一眼。这一举动让已经跪著的男子头压得更低。
这个小祖宗比起当今圣上……将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想死,就住嘴。”少年的声音不大却透出尊贵和与生俱来的威严。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却未忘赦免了这愚忠的奴才:“起来吧。”
“是。”男子颔首,站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尘土。这一次,他没有向前开路,而是静静地跟著少年走在後面并不时地环顾四周。
风声渐紧,就连这糙丛里也透著玄机。习武者的敏锐让男子的神经绷紧。眼下京都乱起,皇上将保护太子的重任单jiāo给他一人。虽说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可这番殊荣足以让他变得糙木皆兵。此地虽偏安於江南,可说不定哪时便会窜出个乱臣贼子来。
“两位闯我归旬山庄有何贵gān。”清冽的声音在上空盘旋。引得周围的糙木一阵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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