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他进宫了?”
“皇兄不在,訾不敢放谁进来。”
兄长从江南回来,眉目之间又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戾气。这让他这个做弟弟的一时间不太懂,更不敢触犯。
“这就好。”他沈吟了一下:“看来明个儿朝上也不会安宁了,於此朕不想和他多纠缠。不如明天就宣布要立他的女儿做皇後。”
“皇兄!”皇甫訾被这决定吓得不轻:“皇後贵为国母,母仪天下,此举事关国本,可轻率不得啊!”
“朕早有打算,你不必劝了。”皇帝起身,挥了挥衣袖。
和亲王爷也跟著站起来,半响无语,许久才支吾著开口:“皇兄此行带了公输,可是出了什麽事?”
知道皇帝对公输月的感qíng非同一般,对他幼年江南拜师一事也早有耳闻。皇甫訾猜皇兄这异常的决定,定是和这次的故地重游有关。
“什麽事?能有什麽事?”皇帝转过眼看他,如墨的瞳孔,深不见底:“朕只是觉得,此去才了解先皇常说的‘皇帝无家’真是一点没错。”
萧泽平这等人,尚且知道保家。而他的亲叔为了皇位,却要杀他。
皇甫訾沈默著,等著兄长的下文。
“如今我坐著这张位置,为了治国平天下,又有什麽放不下?”何况,只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过往?
暖暖。
这麽gān净的词,拿出来也只能被糟蹋。如今的自己冷睥天下,又怎麽配得起它。
他终是这尘世里的人,再怎麽追忆也回不到当年那个与世隔绝的山庄。
“皇兄。”和亲王爷忽地跪下去,皇帝来不及扶。
“臣弟也愿意娶萧蔷。”
皇甫翰像是听到了极为震撼的话,要去扶他的手也僵在半空中,满脸的震惊:“你说什麽!”
“臣弟愿意娶萧蔷。”一字一顿,清晰万分。
“胡闹!你还年轻,犯不著……平定局势的事……由我来做。你……你凑什麽热闹!”
皇甫訾跪著执意不肯起来,跪著向前几步,扯住皇甫翰的袖子:“訾知道皇兄疼我,不愿看我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可能为皇兄分担,是訾儿的福气。”
皇帝一点也听不进他的话,狠下心掸开袖子上的手:“不行就是不行。朕累了,你退下!”
“皇兄若不答应,訾不起来!”
“你!”他气急,随手拿了那价值连城的紫砂茶壶,想要砸醒跪著的弟弟。
倾尽天下62(美攻qiáng受 帝王受)
手举在半空中。
却见满脸坚定的皇甫訾,又瞥了一眼手中江南特制的茶壶。
终“啪”得将壶砸在自己面前。
几块碎了的陶片,一壶上等的香茶。溅在明huáng的龙袍之上,浅绿色的茶水渗进袍子里,留下一块浅浅的水印。
江南的茶香,弥漫在室内,那清新的香气让他不由想起,雨过天晴的江南山里,也是这样的味道。
“起来!”皇帝的脸色发青。
“不!”从未见皇甫翰发这麽大的火,皇甫訾白著一张脸,身形却稳得很,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好!好!你要跟朕耗,朕也不拦著,朕就陪著你,看你要胡闹到什麽时候!”
“皇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若真疼訾就答应了吧!以後我若真有心仪之人,一样娶回来就是了!不过是多了一房王妃,有什麽了不起的!”
望著皇甫訾紧咬下唇的模样。皇甫翰一时气结,却无以回对。
半晌竟笑出声来:“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皇甫訾见皇帝不怒反笑,疑他说的是反话,小心翼翼地问:“那皇兄可是答应了?”
皇甫翰低头横了他一眼:“以後再敢跪著威胁朕,朕就遣你去守皇陵尽孝,永世不准回京,听到没有!”
“皇兄你舍得?”皇甫訾见他答应了,得意地一笑,起身便扑上去,抱住了高他半头的兄长撒娇。
许久没和皇甫訾这般亲近,皇甫翰反手抱住仍像个孩子似的的弟弟,佯怒道:“怎麽舍不得?你不在身边我也落个清静!”
大宓一百零四年,景帝立丞相长女萧氏为後,和亲王爷册丞相次女为晴王妃。
“皇上,二更天了。”小卓子低声提醒了一句。皇帝已对著手里的东西发呆了半天,看这架势是预备到天亮也不睡了。他心疼主子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见皇甫翰迟迟没有反应,大著胆子又提醒了一句:“皇上,二更天了。”
皇甫翰听到了,却并没有放下手里握著的东西,头也没回:“知道了。这不用你伺候,去歇著吧。”
小卓子心里一热:“皇上要爱惜龙体,不睡觉可不行。”
“哪来这麽多话,让你退下就退下。”声音凌厉起来。
主子的吩咐不容他反抗,低著头,轻轻应了一声。便倒步退出去。
又在窗口偷偷看了几眼皇帝,才真正回自己屋里。
这回看清楚了,皇帝手里拿著的不过是两个眉目相似的面娃娃。
有些渴了,便叫人倒杯茶水,却陡觉身边最後一个太监也被他喝退。觉得自己有些痴。苦笑一声,将两个面娃娃重新放回檀木制的盒子里。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抿了没两口,便听到门口有响动。
警觉地回头。
竟是入宫不久的皇後。
新立的萧皇後原名萧子瑕,从小就被中年得女的萧鸿章当宝贝一样宠著,像儿子一样栽培。因而不仅出落得楚楚动人,知礼得体,还jīng通琴棋,写了一手好字。
皇甫翰对她还算怜惜。
此次见她闯了盘龙殿也不指责反倒是柔下声音,笑著道:“夜里凉,怎麽没多加几件衣服?”
“臣妾不冷,倒是皇上一个人在殿里也不要人伺候。”她向前迈了几步,走到皇甫翰跟前。
皇帝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茶冷了,臣妾给您沏壶热的。”她伸手接了茶杯,重新泡了壶热茶,递给皇甫翰。
皇甫翰自然地接过,却不喝,只是放在一旁。
皇後也不是愚钝的人。知道父亲和夫君之间的争端,也明白皇帝不信她。却不qiáng求,只是向後退了几步:“臣妾明白皇上对丞相心怀芥蒂。臣妾想说,既然臣妾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从今以後,心也只会向著皇上……”
“皇後说得是什麽话?”皇甫翰望著他的皇後,那目光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的深邃。
萧子瑕却看不懂那如墨的深眸。
“这一番话说得朕和丞相像是仇家。哪有那麽严重?”他笑著伸手将萧子瑕肩上的披风拢了拢:“丞相护主有功,朕心里明白。什麽芥蒂?皇後真是典故看多了,满脑子胡思乱想。”说罢,宠溺地戳了戳女子光洁的额头。
萧子瑕仍是笑著:“皇上说没有,自然就是没有。是臣妾多心了。但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从此之後,真的只为皇上。”
皇甫翰又笑了笑。可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依旧波澜不惊。
萧子瑕屏著气听丈夫的回答,却只听到轻轻的一句:“晚了,去歇息吧。”
倾尽天下63(美攻qiáng受 帝王受)
夜风chuī进来,chuī乱了发丝,也chuī散了一腔的柔qíng。
女子眸中流波一动,应了一声。
宫灯微弱的光将皇帝的侧脸轮廓勾得更深刻了些。女子侧目,一颗心竟不像是自己的。
握著她的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却让她的胸口发热,眼眶发涩。
皇甫翰就像是一句咒语,让她无力抗拒。
悄悄将手握得更紧些,再抬头偷偷地观察那人的脸色。见并无异样才放心大胆地执著丈夫的手往寝宫走。
几重花树,几曲回廊。
在这样的qíng境下,她猛然忆起初见他的那晚。
皓皓月色,荧荧流光。她的爹和先皇在御书房密谈,在偌大的宫里迷失方向的她错闯了太子殿。
“谁?”
“萧子瑕。”
她仗著丞相长女的身份骄傲地抬头,却撞上一双更潋滟的眸。
广颡隆准,剑眉入鬓。一身白色提花缎为底,峨眉缎为里,印花纱为披的锦袍。领子是上等貂毛制的,袖口以金色闪线为边,腰封不烦,但也是以江南织厂里最富盛名的织锦缎为料。
一袭盛袍,贵气bī人。
她竭力想从所学的一切字眼中找出一个来形容他,却一时词穷。
知道麽,从此之後,真的只为你
翌日,皇帝翻了淑妃的牌子。
皇後也不寂寞,让随她一起入宫的宫女陪著逛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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