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起笔的手却生生顿在半空中。
这个打算是她早做好的,可真正到了这时候,她只觉得有一肚子的话,一纸难尽,却又一字难书。
对著空白一片的薄纸,定了定心神。
终还是下了笔。她要给自己,给丈夫一个jiāo代。
不管怎麽说,除了爱qíng以外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可爱qíng从来不能拿来当作借口,说到底,说爱的是她,下毒的是她,萧鸿章的女儿也是她。
这麽多重身份的叠加,她即便不说,也够人去猜测了。
前几天,也就是在皇甫翰来过一趟以後。那个颇受重用的原诚也来了。表面上只是为了给凤阙多安排些保护的人手,可事实上……原诚那小心打量屋内的目光让她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那两包放在桌脚边,不惹人注意的药也在两天前不见了踪影。为什麽?事到如今,萧子瑕不想去追究了,就当是被老鼠拖走了。
不见了也好,这样她就没本事一次又一次地对皇帝下毒;也不用再担心爹的下一步棋。
“全都准备好了。小姐……您在写什麽?”
“没什麽。都装好了麽?那麽走吧。”她从来不把水袖当外人,这次的事凶多吉少,她便尽量放低身段,乞求那个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男人放过水袖。
世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御书房里,皇帝的脸色jīng彩得让一屋子的人通通不敢说话。
凤阙殿那包惹人怀疑的药到底是什麽,太医已经验出来了。
是有剧毒的迷香。
不用说,皇帝今日的怪病和这熏香脱不了gān系。
看著嗅过七窍流血而死健壮黑狗,饶是一向冷静的皇甫翰也不由地倒退了几步。
将熏香偷出的原诚本来该是有功的。
可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难逃gān系。做为影卫,主人的命就是一切。皇帝在宫里被下了毒,他到现在才知道,光这一条也足够他以死谢罪了。
皇甫翰冷著脸,千提万防,最终还是被枕边人害了。
他对皇後虽从来不抱有幻想,但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有爱,却从未亏待。
没想到她的心和她那个伟大的爹一样,都是想要置他於死地。
只为皇上。
想到这假qíng假意的一句,唇边不禁勾起冷笑。
说是为了他,却最终要他死?
好一个母仪天下,蛇蝎心肠的毒妇。
司马悦然和陈诚也在屋内。这是经过皇帝特许的暗中入宫,就连原诚也不知道是为什麽。
皇帝示意原诚把碍眼的死狗理出去。
原诚没想到皇甫翰面对这样的事实除了冷笑竟什麽反应都没有,一时间更觉得君心难测。不敢怠慢,依令动作迅速地清理,并在皇帝眼神的示意下站在门外把守。
“赵舆清死了。”司马悦然在确定屋内在无外人後开了口。
他的声音里透著确信,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赵舆清的真正的身份并不是谁都清楚。但作为近臣的司马悦然,还是能察觉到皇帝对这个年纪不大的京城巡抚有著很大程度上的信任。
这次革职抄斩的圣旨,表面看起来意向坚定,但却在执行的时间却是在宣布後的隔天。如果真如圣旨上所讲的,赵舆清联谋造反,那麽为什麽不在当堂宣布,当场抓人。在空出来的一天里究竟有哪些变化的风云。
司马悦然年纪尚轻,但纵横沙场的经历让他思维缜密。皇帝下令处死赵舆清就是这两天的事,他一接到宣召便立刻带著陈诚来了,进门就看到皇甫翰和原诚用药毒死了一条狗。虽然不知道这条狗什麽地方得罪了皇帝,可如果真的失去了左膀右臂,他真的还会如此冷静,有闲qíng毒死一条狗?
倾尽天下122美qiáng 帝王受
皇甫翰挑了张靠墙的椅子坐下。司马悦然和陈诚来得并不是时候,他虽下令让他们进宫,却没想到他们的动作会这样快。以至於原诚和顾太医在屋里刚查验药,没来得及清理就被听见陈诚和司马悦然的推门声。这次宣召是暗中进行的,因此门外没有太监守著。这一幕自然被撞见了。
只是,相信赵舆清的死足够让司马悦然无暇顾及这些。
皇甫翰虽是坐著,但君主居高临下的霸气尽显。
“是朕下的旨。”
这一步他的确走了险棋,早料到司马悦然和陈诚会有疑,所以索xing把他们召进宫。
“臣只是不懂。赵大人一向忠心,这次怎麽会突然打著萧鸿章友党的旗号造反。最巧的是,还被皇上您逮了个正著。连兵还没招齐就被摘了脑袋。”司马悦然说得很白。
皇帝既然主动召他们进宫,就应该不怕他们明问。这事qíng太过蹊跷,局里的明眼人早该看出来了。所以他也不必藏著掖著。
皇甫翰轻笑一声。
这个司马悦然真的是个明白人,以後訾儿在朝,有他辅佐。他这个当皇兄的也就安心了不少。
“陈大人就没有想问的?”
突然被点名的陈诚走上前一步,脸上有明显的犹豫。
“臣要问的和悦……司马大人的相近。”
呵,这两个人什麽时候私jiāo变得这麽好?不仅直呼姓名还同声同气了?
神经绷了太久的皇帝怀著小小的恶作剧心理,猜测著司马悦然和陈诚的关系。
只是他难得放松的心qíng很快被陈诚接下来的问题打破:“刚刚原大人也在,来的路上遇见了顾太医。那条狗……七窍流血,脚掌外翻,看上去像是中了什麽毒……臣若猜得没错……可是寒石散?”
皇帝的脸色僵白,司马悦然没想到陈诚会过问此时,却也有些好奇。看到皇帝脸色大变,就知道一定有大问题。更是屏息等待皇帝的回答。
“陈大人也懂药?”皇甫翰稳了稳心神。
“不敢说懂,只是略知一二。臣在史书上读过此药,那狗的死相与书上很是相像。只是那药在中原不多见,只有塞外有。”
“史书?哪本?”
大宓有明法规定,研史的博士以外的臣子除了正史兵书不能翻看野史。这种稀罕的药不可能在正儿八经的记载上找到。皇帝不想回答这个疑虑,就扯著这一点不放。
陈诚支吾著不敢说。
司马悦然又怎麽会看不出来皇帝的不高兴?扯了扯期期艾艾的陈诚,又将话题转了过来:
“赵舆清的事……”
“生死由命。可忠与不忠……朕不糊涂。”皇帝知道司马悦然是聪明人,给了模棱两可不是答案的答案。
司马悦然心知如此,此趟也不过是为了求证,听皇帝的话便明白赵舆清无恙,一颗心彻底归回原位。
皇帝不再多说朝内的事,眼下内乱将定。盈盈死後,好容易平定的边疆开始蠢蠢不安。
朝龙国几次进犯边境都被镇守的将领压了下去。但看那局势,恐怕太平难久。
作为诚远将军的苏旭一向是镇边的不二人选,此次回朝明摆著是为了加qiáng王党的势力,但边疆之事还是要尽快各归各位。
倾尽天下123美qiáng 帝王受
人心难测,即使局面利己,却仍然不能松懈。经历太多的皇帝知道,没有走到最後,谁也不知道对手究竟还藏著怎样一张王牌。
对萧鸿章也是如此。因而,即使手下不遗余力地铲除萧党,面上却仍抱著一副绝不连诛的态度。
但是这一次,皇後对他用毒。目的也将要达到,既然是两虎共斗。那麽在倒下之前,他定要帮訾儿拔去朝内朝外的两枚毒钉。
沈吟半晌,皇帝开了口。
“朕要你司马悦然带兵远赴北疆,你可愿意。”
纵是聪明如司马,也不会想到皇帝会走这样一步棋,正想开口,但转念又想到,朝中大局勘定,京城即使少了个平和将军,有原诚、苏旭坐镇,再加上保护皇帝周身的公输月,拿下萧家也应该是胸有成竹,稳cao胜券。
“臣愿意。”
身边的陈诚明显一僵。显然他并没有想到司马悦然会这般果毅到近乎糙率地答应。
皇甫翰朝著司马悦然点了点头。目光锐利的他,自然不会没察觉到陈诚的异样。但君臣之jiāo,只讲忠义。私事,他也没功夫多究。
“朕只是一提,既然爱卿深识大体,那麽……回去待命吧。”
“臣等告退。”弯下身子做了个揖,拉著步履僵硬的陈诚退了出去。
皇甫翰心中安排好了一切。
过些日子,便让公输月和司马悦然一起远征。
他虽表面上云淡风清,丝毫不畏衰惧死,可到底才二十二岁。年轻造就的独特尊严,让他不容许月看著自己渐渐衰弱的样子,就是死,也想在那人心中留下个蕴藉风流的英俊皇帝。至於枯朽?他只想一人独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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