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惜他,他却不领qíng。这白眼láng,养着作甚!”凤天筠凑近凤天缘,咬牙切齿地道。
“总是有用的。”凤天缘瞟他一眼,笑得温和。
风逝垂下头,身上的血仍在流,背後像火烧般疼痛,思絮却飘去很远。
皇鎏……
风沙卷袭,令人睁不开眼,清王撩起披风,挡了挡。
大军压近láng城,势如破竹。
不过三日,láng城被攻破,曦和国的军队,全部退出了凌国,此役,曦和国元气大伤,若要再战,还需休养生息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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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逝是被一阵颠簸惊醒的。
“别动。”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不必睁眼看,也知是何人。
他知道现在在马车上,更知道他们将要去曦和国的京都。凤天筠虽败了战,但在近半年的战争中,掳了无数凌国的物资,说是休养生息,却是几年间也不必为物资而担忧。凌国胜利了,损失却极为惨重。
马车里铺了蚕丝被垫,异常柔软。这蚕丝被,是凌国南方的特产,价值不菲,除了皇族和官家,普通百姓哪用得起。
风逝趴在丝被上,怀里塞了一个软枕,身上穿着宽松的华丽衣服,衣服下的身躯缠了一圈一圈的绷带,掩去了背上那惨不忍睹的鞭伤。即使武功高qiáng如他,被凤天筠打了数百鞭,也扛不住,皮ròu伤倒其次,一个月余便会长出新皮ròu,而内伤,没有半年,怕是恢复不了。
身边坐着的男子,正是凤天缘。这一路上,都是他照顾着风逝。这孩子再如何不听话,仍流着天祈的血,他不忍天祈的孩子就此夭折了。为此,与凤天筠争吵了数次。凤天筠恨得咬牙,但在凤天缘qiáng势的阻挠下,不得不作罢。
“溟儿,你不要怪缘叔执意带你回国。”凤天缘摸摸风逝的头发,风逝却仍闭着眼,一动不动。
凤天缘垂下眼,凝视风逝。平日绑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如今尽数散在丝被上,更显得红褐了,他的肤色,较凌国人的要皙白,仔细看,五官的轮廓都深上几许。倘若他睁开眼,露出那双淡金的眼睛,谁都不会怀疑他是曦和国人。这孩子近几年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处,花了多少心思。
完全不知身世,惶恐的觉察自己的不同之处,需要多坚定的心志?至始至终,他只知自己是凌国人,一个为家仇而接近仇人的潜伏者。风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能gān净利落地杀尽占山为王的山贼,却为何对清王如此忠心?对一个仇人忠心,这个笑话不好笑。
抚摸的动作一顿,他开口问:“溟儿,你对清王……不仅仅有仇恨吧?”
风逝一震,移开头,拒绝他的抚摸。小小的动作,却引得背部一阵抽痛,他咬牙,额际透出一层薄汗。
见他如此反应,凤天缘的脸色yīn郁了几分。
他没有再问下去,思絮却在不断地分析利弊。
“……我会杀了他!”风逝沙哑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是的,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感qíng,而改变初衷。只是……不会是现在。仿佛与他作对般,心中生出几分恨意,脑中便想着两人缠绵的画面。越是抗拒,越清晰,胸口,隐隐作痛。他拧了拧眉,手掌按在胸前,呼吸略为急促。
是蛊!
一定是蛊在作祟。
如果到现在仍看不清风逝的感qíng,凤天缘枉为军师了。经历过几度感qíng波折的他,怎会觉察不出来呢。
清王吗?
嘴角无意识的一扬,心中已然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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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和国是贫脊的。
待能坐起时,风逝便一整天靠着马车窗口,看外面。越往北走,越荒芜,冬天的糙原早已枯萎,寒风呼啸,偶尔有动物进入视线,也是瘦骨嶙峋。经过城镇的时候,那土堆的房屋,残破不堪,看得风逝惊诧。
军队所到之处,都受到人们热烈的欢迎,仿佛他们打的不是败战,而是胜战。凤天筠每经一个城镇,便逗留一日,发放物资,百姓个个喜气洋洋,充满感激地跪拜军队。
风逝从最初的迷惑,到後来的感悟。
曦和国地处北方,常年向外征战,潜入各国的探子不计其数,然而,别国即使抓到探子,也不会主动向曦和国发动战争,如此贫脊之地,攻来何用?
这是一个靠天神恩赐的国度。一旦天神发怒,糙原将寸糙不生,牛羊死去,灭国也将不远了。每年,他们向天神祈求恩赐的同时,向周边国家发动战争。紧挨着的凌国,首当其冲,被侵略的次数最多。这亦是为何凌国人提及曦和国时,便咬牙切齿。
又行了半月余,沿途城镇日渐繁华。凤天缘指着远方的城池,傲然地道:“看,我们到京都了!”
风逝顺着望去,白雪皑皑的天地间,高高耸起的城墙,像一座巍峨的山,气势磅礴。
朱曦城,曦和国的京都。
大军安置在城外的军营中,凤天筠带了数名亲兵,同凤天缘一起,带着风逝进入了皇城。
鞭刑造成的皮ròu伤没有完全愈合,北方寒冷的天气,使风逝的伤好得更慢,内息一直未曾调理,风逝如今连走路都需人扶。
像木偶般,他只能任凤天缘摆布,穿上曦和国皇族独特的华服,趴在辇上,抬进了皇宫。
摸不透凤天缘的心思,风逝索xing闭起眼睛,镇定的等待将要面对的一切。
“陛下。”凤天缘向皇座上的人行礼。
“阿缘,辛苦了。”曦和国的皇帝,声音温和,隐隐之中又透着威严。
曦和国的皇族之间,相对亲和,没有凌国那种一拜三叩首的繁琐礼义。
“陛下,你看我带谁回来了?”凤天缘示意抬辇的侍卫把风逝放到一旁,皇帝略一抬眉,颇感兴趣。
“这孩子是你在信中提及的……”
“正是。”凤天缘点头道,深沈地与皇帝jiāo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溟儿,快来见过陛下。”
风逝虽闭眼趴着,却一直关注着四周。
陛下?曦和国的皇帝!
缘叔竟是带他直接来见皇上。不由地抚上自己的眼睛,眼皮轻颤。
“溟儿,不可无礼。”凤天缘轻斥。
“无妨。”皇帝轻笑一声,几步来到风逝的身边,摸摸他的头,神色慈爱。“是溟儿麽?”
风逝一震,覆於头上的手掌厚实暖和,一个好战国家的皇帝,竟如此温柔麽?怀着疑惑,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乍触到光线,眼晴微微刺痛,待适应时,视线终於清晰了。
淡金的眸子,原是迷茫的,可是在看清面前的人时,倏地缩了缩瞳孔。
风逝骇然。
顾不得一身的伤痛,气血翻滚,喉咙一甜,口中喷出一口血,然而他视若无睹,挣扎着扑了过去。
“溟儿!”凤天缘轻喝一声。
“小心!”曦和国的皇帝伸开臂,接住扑过来的青年,一脸担忧。
风逝颤抖着手指,抚摸着他的脸颊,勾绘着记忆中熟悉的轮廓,金眸一湿,再也按捺不住,沙哑的嘶喊:“──父亲!”
看着昏倒在怀中的青年,曦和国的皇帝一阵错愕。一旁的凤天缘摇摇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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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日里,阳光煦暖。花园里,棣棠怒放,一片鲜huáng中夹着几簇嫩白。
八九岁的风司溟兴奋地奔跑着,跨上曲折桥,朝半湖亭冲去。待近了时,缓了步子。
红扑扑的小脸困惑,眨着墨黑的眼睛,看亭子里的一双碧人。
温文尔雅的男子执笔绘画,清秀可人的女子优雅的抚琴,好一幅鸾凤和鸣的美图。
风司溟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接近亭子。来到男子身边,蹲了下来,认真的看男子画画。
半晌,女子停了琴音,男子放下笔,相视一笑。待回神,才看到蹲在一旁的孩子。
“溟儿何时来的?”男子伸指捏捏风司溟的嫩颊。
风司溟皱了皱眉,躲着父亲恼人的手指。“爹爹让溟儿好找。”
“唔?”男子摸摸他的头,感受孩子细软的发丝。
风司溟双眼闪亮,兴奋地揪住男子的衣袖,嘟嚷:“云师傅收我为徒了!他说要教我武功呢!”
“是吗?”男子皱了下眉,看向一旁的妻子。
“溟儿喜欢练武?”女子走了过来,蹲在风司溟身边,问。
“嗯!喜欢!”风司溟重重地点头,握住母亲和父亲的手,笑容灿烂。“等溟儿学会了武功,就可以保护爹娘了。”
学会武功,保护爹娘,保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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