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外,太后神色凝重的走了过来,门口的侍卫自然不敢阻拦,连忙退到一边恭敬地请太后入内。
太后走进去就看到墨景祈昏睡在chuáng上,胸前的被子上还染着一滩血迹,连忙上前叫道:“皇儿…皇儿,你怎么样了?”片刻之后,墨景祈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太后淡淡笑道:“母后,你总算来了啊。”不知为什么,太后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撇开了眼睛不敢和他对视。墨景祈也不在意淡淡一笑,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宁静,太后看在眼里只觉得暗暗心惊。看着墨景祈身前的血迹,太后站起身来怒道:“这些伺候的狗奴才都跑到哪儿去了?!皇上身上的被子怎么也不换了?!”
“算了,母后。是朕想安静一会儿,才让他们下去的。”墨景祈平静的打断太后的话。
太后一时之间有些淡淡的尴尬,重新坐下来看着墨景祈心疼的道:“皇儿,可是哪儿难受了?快告诉哀家……”墨景祈道:“没什么,儿臣一直等着母后来,儿臣是有些事qíng想要托付母后,还请母后看在这时儿臣最后的心愿的份上,成全了儿臣。”
到底是母子,听到这样的话太后哪里还忍得住,早已经是老泪纵横。握着墨景祈的手连连道:“皇儿,你有什么话要告诉哀家你就说吧,哀家一定给你办到。我苦命的皇儿啊……”墨景祈道:“儿臣过世之后,幼主登基朝政难免有些不顺。景黎如今位高权重,我这个皇兄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就算听得进去朕去了之后也没有用了。只求母后看在新皇是你孙儿的份上,照拂……”
话还没说完,太后已经停住了哭泣,打断墨景祈的话道:“胡闹?!你当真要将皇位传给那姓柳的贱人的儿子?你知不知道她都gān了些什么事qíng?墨修尧才回京,她就巴巴的跑去拜祭定王府的祖先。拜祭祖先这种事是她一个后宫嫔妃能够做主的?她在拜祭谁的祖先?还在大街之上邀请定王喝茶叙旧,简直丢尽了我皇家的脸。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皇上若真的将皇位传给她儿子,可想过她以后会怎么做?她怎么会好好辅佐新皇,只怕早就跟着墨修尧献殷勤去了。皇上…你糊涂啊…”
“母后……”墨景祈自嘲的笑了笑,喘了口气才打断了太后的话,问道:“那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犹豫了一下,才道:“皇儿,这都是命啊…景黎也是个好孩子。他如今又是摄政王,你也知道西陵那边的qíng况。若真是弄成那样岂不是坏了他们叔侄之间的感qíng?终有一日弄得祸起萧墙。既然如此,倒不如…倒不如将皇位传给景黎算了,他将来必定会后代侄儿们,哀家便是拼死也会护着孙儿们的。”
“母后!”墨景祈厉声叫道,狠狠地睁大了眼睛道:“母后!你到底知不知道朕这个样子就是墨景黎害的?!”
“皇儿……”太后皱眉看着墨景祈,她当然知道,她也恨小儿子做事狠毒手下不留qíng。但是事qíng已经如此了,她已经要失去一个儿子了,难道还要再失去另一个吗?这样的选择也都是为了所有人好啊。若是真bī得景黎起兵,到时候朝堂上新立的幼主有如何抵挡的住?
“呵呵……”望着眼前皱眉望着自己的太后,墨景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然而那笑声却更像呜咽的痛苦一般凄凉。笑够了,墨景祈才抬起头来,指着太后道:“母后…你真是朕的好母后…呵呵……”
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太后也跟着抹泪,“皇儿,你不要怪母后,母后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墨景祈突然问道。
太后一愣,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对上墨景祈彷如dòng烛的眼睛,刚才的一切更像是一场丑陋的做戏。墨景祈点头道:“朕明白了,呵呵…朕得不到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滚出去!”
“皇儿,你……”
“滚!”
270.墨景祈的“改变”
太后十几年来母仪天下,尊贵无比。即使墨景祈对她有心结表面上却也还算是恭恭敬敬的,何曾如此被人当面指着脸叫滚的。脸上顿时变得五颜六色,复杂的仿佛调色盘一般的难看。
“皇儿!”太后咬牙道,她来此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皇位的问题,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了。
墨景祈却是什么也不在乎,指着太后道:“给朕滚出去听见了没有?!只要朕还活着一天,朕才是皇帝!滚…你们休想…休想如愿!”太后隐忍着怒气,上前一步道:“哀家知道皇上现在心qíng不好,皇上尽可以发脾气。但是还请皇上好好想想身后的事qíng。皇上总该为皇子和公主们想一想。”墨景祈忍不住狂笑起来,但是却是又哭又笑,就连眼角也流出了血泪。太后看在眼里也是吓了一跳,连连退了两步,“皇上…皇上,你……”
墨景祈恨声道:“你去告诉你的好儿子,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就算大楚的江山就此败亡朕也不会jiāo给他的。还有他的那个宝贝儿子…就等着给朕陪葬吧。皇位有本事他自己去争,朕看着…朕在天上看着他…断、子、绝、孙!”
最后那四个字却是充满了怨毒之意,让太后也忍不住心中生寒。太后并不知道墨景黎今生再也不能有孩子了的事,只当真是墨景祈恨极了的诅咒,但是饶是如此看着chuáng上血迹斑斑,眼角留着血泪面目狰狞的仿佛恶鬼的墨景祈,太后也被吓得不轻。无奈之下,太后只得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寝殿。守在殿外的人连忙要进来一探,他们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墨景祈的声音,“滚出去!朕要静一静!”听着墨景祈的声音似乎中气十足,料想没有大事门口的人才放下心来重新守在门外。
寝殿里,墨景祈呵呵惨笑起来,刚才发了一通脾气牵动肺腑,太后一离开他原本就十分难看的神色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更快的衰败了下去。
“呵呵……”寝殿里突然传出一声低沉悦耳的笑声,然后是缓慢而近的脚步声。墨景祈勉力睁开眼睛,眼前的男人却顿时让他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神智瞬间清晰了许多。使劲的瞪大了眼睛盯着站在跟前的男人。白衣白发,容颜俊美,剑眉入鬓,气度森然。雪色的白衣袖摆绣着银色的龙纹祥云图像,仿佛还有淡淡的沉香气息在鼻间萦绕,让之前一直被血腥气息弄得昏昏沉沉的墨景祈脑子立时清洗了许多。
“墨修尧!”墨景祈沉声道。
“呵呵…”墨修尧低声笑道:“皇上,不过半年不见你就变成这副模样了,真是让本王十分惊讶呢。”
墨修尧身边,一身青衣的叶璃手里抱着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白玉娃娃。才五六岁的小娃娃,长得俊美可*,一双黝黑的掩住望着墨景祈滴溜溜的转着,是他从未见过的灵动。看到墨景祈这一声血迹的láng狈模样,小娃娃也没有半点惧怕之意。反而从叶璃怀里探出头来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这是你的儿子?”墨景祈问道。
墨修尧挑眉,从叶璃怀里将墨小宝拎出来抱在自己手里道:“不错,是我儿子。墨御宸。”墨小宝,大名御宸同学有些好奇的望着chuáng上的人,他父王可是从来都不叫他大名的。这个人是什么人让他突然破例了?“父王…这是那个白衣服大婶的相公么?”墨修尧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笑道:“没错,就是那个大婶的相公,还是你无忧姐姐的爹。”
原本听到墨御宸这三个字,墨景祈的脸色变了变。但是随后又听到白衣服大婶和无忧姐姐,墨景祈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刚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问道:“长乐在西北还好么?”叶璃淡然道:“无忧已经拜了神医为师,以后打算行医济世。”
墨景祈显然有些意外,有些艰难的摆了摆手道:“也罢,我知道你们必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呵呵…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回来看我。”墨景祈看着墨修尧,眼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从前,即使是墨修尧最落魄墨景祈最意气纷发的时候,墨景祈看着墨修尧的目光都是带着警惕和嫉恨的。如此平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的目光倒是平生头一次了。
墨修尧淡淡挑眉笑道:“本王自然会回来看看你。否则,本王要如何跟父兄以及定王府无辜而死的数万英灵jiāo代?为了赶上来给你送别的时间,去年本王可是帮了小半年才能抽出现在的时间来时曯来啊。”
“你……”墨景祈微怔。墨修尧点头道:“没错,本王早就知道你会如此。因为当初在南疆…墨景黎买药的时候,本王就在不远处看着。为了这事儿,本王还特地请沈先生研究了一下这个毒的药xing。”说罢,墨修尧取出一个小瓷瓶扔到墨景祈chuáng上。墨景祈颤抖着手捡起chuáng上的瓷瓶打开。里面是一粒粒小小的药粒,看着眼前比huáng豆还小的药粒,墨景祈既想哭又想笑,他就是被这种药害成这个样子的,被自己的兄弟害成这个样子的的。他提防了定王府和墨修尧一辈子,到头来却是死在了自己的亲弟弟手里。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
看着墨景祈这副模样,墨修尧心qíng甚好,“说起来…即使中了这种堪称无解的毒。原本你也还是有一次机会可以活下来的。本王记得,你原本是有一朵碧落花的。对么?”
墨景祈脸色微变,声音嘶哑,“碧落花…碧落花是被你拿去了?”
墨修尧大方的承认,“可不是么?你自己应该也有所猜测吧。若不是你的碧落花,本王又怎么能够完全康复?”
墨景祈沉默了许久,突然爆出一阵狂笑,“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啊……”当初他害的墨修尧中毒残疾,墨修尧却抢了他的碧落花去解毒治病。而如今他自己身中剧毒时,却已经再无碧落花可用。果然是报应么……
墨修尧挑眉道:“是不是报应,本王没兴趣知道。不过本王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心中甚慰。你为什么不问本王有没有解药?你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了吧?只要你还活着每一时一刻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在提醒你,你有多么的失败。你知道么…你当初的作为不是害了定王府,而是彻底的让定王府从数百年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了。真是可惜…你活不了多久了,不然本王还真想让你嫨你看看你当初对墨家军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样的回报。让你看看…你这所谓的大楚皇室嫡系和我定王府到底谁才更有资格存留在这个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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