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抖动得越发厉害,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却无法阻止剑尖送进玉秋离身体里的动作。
眼看剑尖刺破了玉秋离的白衣,萧泽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传来时,脑海间登时无限清明。
就在这一刹那,他凝聚了仅剩的力气,右手手腕僵硬地一甩,倒转剑柄,狠狠地划向自己,登时血液迸出,染红了衣裳。
疼痛传来,他的神智更为清醒,只能看到身上的鲜血汩汩而出,也不知伤口有多深,他只觉得身体发软,却松了口气,慢慢向后软倒。
许是发现有些不对,玉秋离睁开了眼睛,却见眼前这一幕,惊骇得连忙抱住他,点住他身上的xué道止血:「师兄,你怎么……」
萧泽心知自己这一剑划出时其实已是不分轻重,若是稍重一些自己立时便死了,心下一片茫然。
回想起当初舍身挡下玉秋离身前的那一道雷光,不由暗自摇头。他总算明白,或许他并不爱玉秋离,但他内心深处,其实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伤了玉秋离半分。
「师兄,你怎么会……怎么会?」玉秋离原本一心求死,若是无法说动萧泽的话,便将这个铸剑台当成自己的葬身之地,却没想到白龙珠竟会在关键时刻无法控制萧泽。
大概是萧泽那一刻意志力过qiáng,所以才能挣脱白龙珠的控制,但他也不得不付出相同的代价。
萧泽此时也没了力气,断断续续地道:「师弟……你又欠了我一次。」
「师兄——」
玉秋离心中悲恸难止,事已至此,萧泽宁死也不愿伤他,可见他对自己并非没有qíng意,只是这种qíng意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感qíng。否则在那一刹那,他挣脱了白龙珠的控制,又何妨说一句喜欢他,或是只是抱一抱他?
这个难解的死结原以为可以在今天一剑斩断,谁知却是被萧泽拧得更紧。
此时此刻,他不知自己是更恨他多些,还是怨他多些。
伤口的血液已不再往外流,大约有七、八寸长,半分深,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只是皮ròu外翻,看起来很是狰狞,若是处理得不妥当,怕是要留下疤痕。
萧泽晕厥过去,玉秋离撕下衣裳,裹住他身上的伤口,将他抱了起来,往寝宫疾行而去。
第二章
寝宫中的心腹侍从一直将三人的纠葛看在眼里,自然有好奇地人问了龙主一句是怎么回事,玉秋离浑浑噩噩,只回了一句「我害了他」便不再多说。
众人心中早有了一番猜测,此时得到玉秋离肯定,不由更是觉得白龙主心思难测,暗叹美色误人。
白龙主为了惜真,效仿前任赤龙主,不经升龙会就点她为玉蛟。甚至不惜手足相残,当真是令人心寒。
然而看玉秋离紧张的样子,又像是并不想伤了萧泽。
不过众人都不会真把他的担忧当回事。萧泽也曾经是龙主的人选之一,若是就这么死了,别说前任白龙主可能会回来,怕是四位龙主也不答应。
此时萧泽已是生死未卜,多半是活不久了,装成紧张的样子也无妨,只是白龙主平时面无表qíng,现在如此哀伤,当然让人不信。
众人不由暗叹龙主的争斗当真勾心斗角,比升龙会更要血腥残酷。升龙会纵是有不服,最多也只是打一架罢了,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玉秋离都上了位,还担心师兄反扑,非要弄死对方不可。
◇ ◇
却说萧泽昏迷了几个时辰便醒了,醒来时仍旧躺在白龙主的大chuáng上。
他虽然没当上白龙主,但睡这张chuáng的时间怕是比玉秋离还多,不明真相的人怕是以为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白龙主这张chuáng,才会死乞白赖地躺着不动。
他眼睛睁了睁,便看到玉秋离和衣坐在他身旁,靠在chuáng头,眼底有淡淡的青灰,像是jīng神的极度疲倦和内心的压力让他濒临崩溃。
此时身上那种虚软无力已全然退去,想必是玉秋离没再cao纵白龙珠控制他了,胸前的伤口处虽然被层层包裹,仍然疼得入骨。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玉秋离想必没那么防备他逃走了,他又知道了口令,要离开自然容易得多。
只是若要离开,玉秋离必定会追上来,到时又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萧泽重新闭上眼睛,想着刚才看到玉秋离疲倦的表qíng,一种奇怪的痛感传来,让他心口隐隐作痛。
玉秋离年少冲动,对他多半也是得不到才更想要,这样当断不断地纠缠在一起,等到热qíng消退,恐怕连兄弟都做不成。
他原是打算和玉秋离作一辈子兄弟的。
他看着玉秋离长大,就知道以师弟专注较真的xing子,被他恋上的人一定会极为倒楣。但他没想到倒楣的会是自己,玉秋离的一番深qíng厚爱,他根本无以为报,留在他身边更是两个人都受伤害。
这么互相折磨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虽然对玉秋离不太公平,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萧泽想着,于是慢慢捂住胸口,呻吟了一声。
「师兄,你怎么了?」玉秋离果然大惊,靠近了他。
他呼了一声痛,目光更加迷离,玉秋离俯身探视他,像是想看出他有何不适。
几乎是同时,萧泽运气于臂,飞快地点了玉秋离的昏xué。
看到玉秋离的目光变得惊讶悲伤,最后不甘地昏迷过去,萧泽不由有些歉疚,却是连续不停地点了玉秋离其余各处xué道。
为了不让他控制自己,昏睡xué是必须要点的。这次偷袭成功自然要归功于玉秋离过于关心他,就连倒在chuáng上的方向也都小心地没有压到他。
萧泽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抱着玉秋离的身躯,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抱着一个同xing那么久,而这个男人还对他有非分之想。
将他放回到chuáng上,萧泽起身下chuáng。
龙主的寝宫中什么药物都会配备一些,就连忘qíng丹也不例外,若是遇到桀骜难驯,宁死也要离开的的弟子,自然也不会qiáng求,让他服了忘qíng丹让他们离开。
萧泽找到写着忘qíng丹印记的瓶子,倒出了一颗。
想必不会有人想到,有一天忘qíng丹会被一位龙主服下,可是又有谁会想到,他身为龙主候选人之一,也有吃下五色龙珠的一天?
万幸他是龙族血脉,将毒xing抵消了大半,只剩下由玉秋离专属血引的那部分无法消除。
若非如此,白龙珠的毒xing还不知会厉害成什么样子,或许只有三五不时地和他云雨,才能不致命。
若是再由玉秋离折腾下去,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忍得住不杀他。
萧泽捏开了玉秋离的嘴,将忘qíng丹喂了下去。
一粒忘qíng丹入口,便能将前事都忘却了,连带玉秋离认识的人也都忘记。他再睁开眼睛后,就不再记得自己。
从此以后,他们便将成为陌生人。
萧泽摸了摸玉秋离的面颊,心里竟是说不出的不舍。
想必是因为不舍于离开相处多年的人,住了多年的地方吧。
他安慰了自己一番,又看了玉秋离好一会儿,临走前还帮他盖了被子。
伤口被细致妥帖地处理过,似乎已结了痂,只要没有大动就不会裂开,等到了中原,或许连疤都脱落了。
想起来除了上药换衣,玉秋离连下厨之事都时常为之,相貌也无可挑剔,若是女子,该是此生无憾。
不过他毕竟不是女子,自己不可能忍受委身于人,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以后两人形同陌路,自然也不必再提。
为了隐藏行迹,他换了蟒部弟子的衣裳,还蒙了面。蟒部弟子时常出入龙宫岛,口令又正确无误,自然没人敢为难他,甚至看他举止不俗,衣饰华贵,还以为他是高阶弟子,恭恭敬敬地送他到渡口,连夜行船,扬帆出海。
上到船上时,萧泽才松了一口气,感到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终于放了下来。
他站在船头,想起他们初识的景象,自那时起,几乎玉秋离的一喜一怒都是因他而起。
从未想过会对一个人那么残忍,或许正因为深信他爱着自己,才会对他为所yù为。
即使救过玉秋离两次,他也仍然不得不承认,他亏欠玉秋离良多。
玉秋离失了记忆,便相当于另一个人了。那么那个用着所有心思爱着他的人,其实也已算是被他亲手所杀了罢?
◇ ◇
他醒来时头部剧痛无比,他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坐在chuáng沿了许久,只觉得脑海中乱蓬蓬的有无数影子,依稀亲切,但又渐渐变得稀薄。
惶恐地发现自己越想,就越是记不清了。依稀像是失去了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东西。
有什么会比自己更重要?只要活着就成了。
他冷冷地想着,却觉得偌大的房间尽是白色,白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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