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快步轻声走上去,先不动声色地把算盘推回去,然后小心翼翼把带来的帐册递到景年面前,他没先说帐册的事,而是贴心地恭声问道:「少东家,今天心qíng不好?」别看伍六一副人jīng模样,其实他也就比景年大一岁,不过他八岁就跟管宁家钱庄生意的爹前前后后跑个不停了,十一岁时,书没念多少,钱庄上的事qíng,和人jiāo际混jiāoqíng的手段,他爹见了都惊得直捋胡子,如今,景年都还得叫他一声师父。
伍六知道宁老爷病了,但没想到来接手的便是长年病卧,身体才好没几天的少东家宁景年。伍六之前完全没见过景年,只听别人说这少东家病得皮包骨,拿张帕子都费劲,大夫说活不过十八了。
可前段时间景年一出现,面容俊秀,身子挺拔,脸带笑容,风度翩翩,看得他直了半天眼睛,根本想象不出这就是传说中体弱多病,根本活不过十八岁的少东家。
景年出现,一开始伍六心里也嘀咕,毕竟是做人家伙计的,怎么不想遇个好脾气的东家。可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发现景年脾气好,脸上经常带着笑容,从未生过气,行事认真宽容,人也聪明,和他相处就特别轻松愉快,再加上景年和伍六差不多年纪,两人竟也谈得来,平日见面跟朋友似的说说笑笑几句。
现在伍六见景年好像有心事,暗地里胸脯一拍,决定要为他分忧解愁了!
景年已经压了一天的心事,现在听伍六这么一说,qíng不自禁叹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帐册,支着下巴望向窗外,半晌才回话:「伍六,你成亲了吗?」伍六一听,挠着头嘿嘿笑了几声,说道:「没呢,我爹倒是给我相过几个姑娘,但不是人家嫌我就是我嫌人家,就一直没有个合适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景年把视线移到他脸上。
「当然有想过!」伍六点头,随后一脸向往地道:「那姑娘要长得端庄秀气,还要心灵手巧,更要善良孝顺,最最重要的是,眼中除了我就再没别的男人!」景年不由笑了出来:「伍六,你gān脆求菩萨把自己身边的仙女送给你得了!」「我承认要求是苛刻了些,所以啊。」伍六一脸苦恼:「我伍六至今都还没遇上让我心动的姑娘。」「心动的姑娘啊……」景年喃喃念叨,点点头,陷入长思中。
伍六见他这副模样,转念一想,小心问道:「少东家,您该不会是在为少夫人的事,烦心吧?」安阳三大家族的大小事qíng可以说是安阳城百姓每日茶余饭后必聊的话题,加上伍六又是宁家的雇员,对宁家的事qíng可以说是比外人还多了解一些些,比如日前最热门的话题,便是才嫁进宁家做少夫人不久的那名女子。
她是虞吴人,家境贫寒,人家嫁进门都是青天白日,热热闹闹,而她却是寅时入的门,偷偷摸摸不说,与她拜堂的还不是宁少爷本人!
其实这件事大家也是心照不宣,宁少爷病入膏肓,药石无救,大夫说活不过十八,宁老爷中年才得此一子,疼爱如命,病急乱投医,听一道士所言,娶生辰八字绝佳的一名女子进门冲喜,这种事qíng屡见不鲜,大家见怪不怪,奇的是这女子一进门,宁少爷的病真的奇迹般的好了,目前还生龙活虎的代替年迈的宁老爷处理自家生意!
于是大家议论纷纷,更是好奇这名女子,可她从不走出宁家大门,据内部传出的消息,连景年轩都极少踏出过!
这个神秘的女子现在已经在众人的议论下,成为一个八字虽佳,但奇丑无比,虽然嫁进豪宅,却因长得太过骇人被宁家人给关起来,以免出来吓人的人……当然,伍六是不信这些鬼话的,毕竟娶这名女子的正主儿现在就在他身边呢,这少夫人到底长什么样,他伍六可是问过的。少东家平日里虽都和和气气的,但能让他乐得合不拢嘴的事还真是少之又少,没曾想一说到才娶过门不久的妻子,两汪大大的眼睛顿时弯成了半月,喝!那欢喜劲儿让见过大场面的伍六都惊讶万分。
「薇儿长什么样?嘿,可漂亮了!」
少东家形容少夫人的话就这么一句,让伍六一听,心里顿时浮现一个仙女模样的姑娘,手肘上缠着飘带,雾气朦胧里走出来,一笑就让人失了心魂。
别怪伍六这么会想象,因为在他面前的少东家就可以算是一个美人,虽然是男的,但和他见过最美的姑娘比,都还比人家好看上几分。被这么一位美人似的少东家这么一形容,伍六能不这么想吗?
伍六每次听人说这少夫人有多难看有多吓人的时候,总忍不住澄清几句,可问题是,他的话没几个人信!于是乎,宁家少夫人长得比鬼还可怕的传闻越传越夸张。
能让伍六这么笃定的原因,还有一事,那就是他家少东家被少夫人迷得跟什么似的,每日就是帐房宁家练武馆这三处绕,多跑一处都嫌làng费时辰,据他无意间透露,之所以会这么努力处理帐上的事宜,就是为了多一些时间回去陪少夫人!
伍六想到这,不由叹一口气,认识少东家这段时间,只有一位姑娘的事qíng自他嘴里出现过,那就是他从未谋面的少夫人了!
所以呢,伍六才会看到景年叹气,提到这些事时,直接就猜到少夫人身上。
似乎真让伍六说到了点上,景年听罢无言片刻,才略略有些迷茫地道:「伍六,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和薇儿之间少了点什么?」「少东家的意思是?」
「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就是……就是……」景年十分苦恼地抓抓耳腮:「我同薇儿在一块,就总有些急躁,尤其是睡一块的时候,看她睡在身侧,就特别难受,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都好长一段时间了,老这样。我问薇儿我是不是病了,她估计我是上火了,就让人给我准备好些降火气的食物,可完全没用。看着她,闻她身上的味道,心里就想狠狠挠一把地难受,最近总这样,把我烦死了。」伍六听完,唯一的反应只有目瞪口呆。
景年也没注意,继续苦恼自己地:「伍六,我这毛病和别人在一起就没有,和薇儿在一块才出现,越是亲近她越是难受,想忍着离她远些吧,我自己又憋不住,老想她。伍六,你说我是不是得什么怪病了?我想去看大夫,可薇儿说不用,只是上火,可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怎么会上火呢?」总算把想要说的说完,抬头一看,伍六一脸呆滞,景年蹙着眉推推他:「伍六,你怎么了?」書香門第好不容易收回神,伍六却还是一脸傻傻地看着他敬爱的少东家,突然觉得这位少东家可真是、真是比雪还要纯洁。
认真地看着一脸苦恼的少东家,伍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少东家,您该不会不知道,什么是行房吧?」「行房?」景年果然露出一头雾水的表qíng。
「那您和少夫人晚上睡觉时,就真是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纯睡觉?」「那不睡觉,还能做什么?」景年反问得理所当然。
伍六脚下一滑,差点跌倒。
「少、少东家……」伍六艰难地攀在桌沿上:「您都成亲了,就、就没有人教过您这事?」「什么事?」
伍六好不容易站稳脚,然后故作深沉地叹一口气:「唉,少东家,这可是事关后代子孙的大事啊,老东家怎么就没想到告诉您呢!」「到底什么事啊?」
「唉,这事说来话长。」伍六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表qíng十分期待地凑近景年:「不过,只要您去青楼转一圈,就什么都会明白了,就连您为什么会出现那些症状,也会清清楚楚!」虽然对行房不甚明白,但青楼的花名景年还是听过的,立刻摇头拒绝:「我不去,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薇儿的事qíng!」被他这么认真拒绝,伍六也只能挠挠头,但他可是人jīng,还有什么事qíng能难倒他?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计。
「少东家,那明日送帐本来的时候,伍六我给您送样宝贝来,就算不去青楼,您呀,看了就同样会知道!」果然,景年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被吊起胃口:「真的,那你明天一定要带过来给我看看!」「少东家您放心,我伍六出马绝对不同凡响,明天一定给您带来我收藏已久的珍藏本。不过这事您可要对外保密,要是让我爹知道,一定会误会我都给您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我会被他抽死。」「放心,我连薇儿也不说!」景年认真地点头。
第七章
与此同时,宁府里,宁老爷和宁夫人双双来到景年轩,找到了程跃。
程跃颇是意外,毕竟景年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极少过来的,但觉得他们一定有事,于是平静地看他们把下人们都叫走,然后三个人坐到屋里的一张桌子前。
「宁老爷,宁夫人,你们找程某是有何事?」
宁夫人看一眼身边的宁老爷,随后笑着上下打量程跃,说道:「你这一身穿上,还真像个姑娘家,景年真是心疼你,像什么首饰啊衣服啊,都是要拿给你才顺便送一两件给我这老人家的。」程跃只是浅浅笑了下,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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