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_末回【完结+番外】(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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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宁景年,人们又是一阵感慨唏吁,当年被指活不过十八的多病少年,如今已是举手投足间便能动dàng举国商业的重要人物。

  这个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青年,十七岁时娶过一房媳妇,可惜不满三个月,妻子便因意外身亡,深受打击的他不顾父母的劝阻,毅然跟随师父华钟南上山习武,足足五年不再踏足尘世,后来父亲宁明山病倒,他才被迫下山,并在父亲以死相bī之下,迎娶整整等了他五年的姑娘郭蔷为妻。

  婚后不到六个月,宁明山老爷久病不治,与世长辞,丧期未满,宁景年就不得不肩负起家族重担。正式成为宁氏家主后,年仅二十二岁的他日后的一番作为成就佳话,千古流传。

  年少出英才,傲世言青传,当年台上一挥去,大làng之处千帆远。

  后世一位诗人的一句诗词,足以道出当年的宁景年傲然立于河台上,指挥无数盛载金银宝物的货船出海的荣光。

  然而外表光荣的背后,又有多少人知道传奇人物心底的哀伤。

  成亲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宁景年二十三岁时,他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靖安。

  很多人都羡慕这个含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却很少人知道,靖安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父亲取的,而是他的奶奶给起的,身为人丁单薄的宁家长孙,这个孩子并不受父亲的喜爱,甚至是,连看一眼都不愿。

  眨眼间,又是三年,宁家事业在宁景年的带领下,一直处于鼎盛时期。前两天,刚刚送走装满丝绸茶叶瓷器宝物的货船,现在的宁景年在临江而起的不归楼里点算这个月来的收入与支出。

  不归楼建起不过是两三年的时间,因为出船的次数多了,为了方便管理,宁景年索xing买下港口附近的一片土地,耗巨资建起这幢不归楼,此后,处理事qíng会见来访客商,便多数于此地。書香門第不归楼在外流传的说法很多,其中有一个是,不归楼是宁景年为悼念于此地附近的河里沉水身亡的妻子杜薇而建,不归之名也由此而来,源自一去不归之意。

  临近huáng昏时分,已经是宁家大小钱庄总管事的伍六又抱来一大堆的帐册,以他的资辈,送帐册一事早不应他来做,只不过习惯了之后,不来一趟,总觉得不对劲。伍六于七年前就已娶妻成婚,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爹,妻子是父亲给安排的,尽管和他一开始所想相去甚远,但找不到也只能凑合了。

  伍六走进不归楼三楼,到帐房里一看,看到成年后眉目越加清晰俊朗,但面容却日渐冷硬的东家,不由于心底叹一口气。

  本该是往事已矣,但这个看似无qíng的人心底总记得死了已经九年的人,那个伍六从未见过的夫人,辞世的同时,也把他东家的笑容带走了,自那时起,他真的未曾见过东家笑过一次。

  伍六摇摇头,收拾心绪,一只脚才踩进门槛里,另一个人就站在了他身后,伍六扭头一看,不正是宁府里的老管家吗?

  老管家抬头一看挡住门口的人,见是熟人,不由扯扯老脸,想笑,却让表qíng更加晦涩。

  「有事找东家呢?」

  瞄了一下在房里认真算帐的人,伍六压低声音问。

  「是啊。」有些紧张的老管家点点头:「二夫人派我来找主子。」「怎么,府里出了什么事?」伍六一眼看出老管家的慌乱。

  「是、是小少爷病了。」

  真是大事!伍六赶紧让开地方。

  「那快去吧,这事可不容缓。」

  老管家又点点头,立刻迈开脚步走了进去。伍六紧跟着他走到东家的书案前,把一堆帐册放在桌上的同时,老管家已经把来意告诉了宁景年,可令他惊讶地,他的东家听完后,连表qíng都没变一丝半点,继续埋头算帐。

  待他回过神,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的老管家后,想了想,便对宁景年小心翼翼说道:「东家,小少爷病了。」「嗯。」宁景年还是继续埋头gān他的活,只是这次好歹应了声。

  「您,不去看看?」

  「我又不是大夫,看了他的病能好?」宁景年抽空抬头瞥了伍六一眼,其中闪过的冷光连帮他做事多年的伍六都不由心底一寒。

  「可、可是……」

  虽然外头还没传闻,但宁景年不喜他这个儿子的事qíng伍六多少还是知道点的,他也觉得奇怪,但这种私事以他的身分又不能多问,自然不清楚原因。

  在屋里其他两人都沉默的同时,宁景年把算完的一本帐册放到一处,这才看向站在书案面前的老管家。

  「病了就请大夫,来找我gān嘛。」

  主子冷漠的态度让老管家额上冒出冷汗:「是、是二夫人派小的来,说小少爷病了,让您回去看一下也好。」宁景年挑挑眉,又拿起另一本帐册,另一只手把算盘推得更近些。

  「看过大夫了吗?生的什么病?」

  「看过了,说是风寒,吃几天药就能好。」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颀长的手指又继续在圆滑的珠子上规律的拨弄,宁景年一副谁也不准再打扰的姿态。

  老管家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在他无声的拒绝之下,转身无力地离开。伍六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犹豫半天,刚想开口,就被东家头也不抬的一句「你也走吧」给堵了回来。

  看着宁景年没有表qíng的脸,伍六只能和老管家一样,无奈离开。

  ◇

  宁景年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清明方过,雨水虽渐渐少了,但临近晚上的时候又总会不大不小的下一场,他从马车上下来时,这场细雨刚停不到一盏茶工夫,清冽的风迎面而来。

  夜色昏暗,丫鬟提着灯笼在前方带路,略显疲惫的他眉毛轻蹙,在不甚明亮的光芒下,他的脸看起来格外沧桑。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转角,眼见就要走过一道门,再往前十几米就到住所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前面,把带路的丫鬟吓了一跳,可看清来人后,她赶紧恭敬地道:「二夫人。」朦胧的灯火之中,娇弱柔美的女子直直看向宁景年,眼中无尽的哀怨无尽的期盼。不知道在沁凉的夜里等了多久,冻得从她双颊苍白,纤细的身体在夜色中微微发抖,若是别的男子,见她雨打梨花不胜娇弱的模样,怜惜都不及,可只换来宁景年冷冷的凝望。

  女子被他看得脸色更白几分,咬咬下唇,她接过丫鬟手中的灯笼,让丫鬟先行退下。

  待丫鬟离开,宁景年先开口问道:お稥「你有什么事?」「相公。」女子抬头幽幽看他,轻声道:「安儿是你的孩子,他病了,你应该去看一看他。」宁景年只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女子面上一伤,语气更是凄然:「相公,我知道你怪我怨我,可安儿是无辜的,他毕竟是你的亲生骨ròu,我的错不该由他来承担。」「那又如何?」宁景年看她目光更是冰寒:「我从未期待他的出生,若不是看在娘的分上,我绝不会让他生下来!」「相公!」听他这么说,女子几乎站不住脚:「你就真这么恨我?」「恨你?」宁景年冷冷一笑:「你不够资格让我恨,我只是看不起你,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不……」女子掩面失声哭泣。

  宁景年再不愿多待一刻,举步走开。看到他离去,女子哭着跑上前去拉住他。

  「相公,我错了,我错了,但孩子真的是无辜的啊……他病了,梦里也哭着叫爹,你去看看他吧,去看看他吧,求你了。」宁景年看也未看一眼,用力地抽手离开,任女子倒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无助地哭泣。

  这名女子就是四年前他被父亲宁明山以死相bī娶进门的妻子郭蔷,即使杜薇早已死去,但在宁景年心中,她永远都是他的妻子,正妻的位置谁也无法替代,就算是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的郭蔷,也只能是二夫人。

  当年郭蔷因为恋慕于他,在知道父母有意撮合他们后,便一心一意守候,这一等便是五年,尽管如此,若不是父亲以死相bī,他也不会娶她进门,虽然她嫁了进来,他却一直没有同她圆房。

  爹死后不久,有一晚他因思念逝去的妻子,喝酒喝得意识不清,依稀间看见她的身影,坐在自己身边,还是那抹淡淡的笑。

  那一夜,他向她透露尽无数思念,把曾经渴求的qíng感一一向她宣泄,那一夜,他以为终于可以得到了梦想的一切,可在第二日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郭蔷,看到散落在地上,和妻子相似的衣物首饰时,他才明白一切只是个骗局。

  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愤恨和痛苦,冰冷yīn暗,如同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手抓住他身体,再一点一点撕裂。

  他恨,恨这个女人,用这种手段全然夺去了他心底最后的一片安宁之地,于是恨,更累及了因这一夜纵qíng而有的孩子。

  从他出生到现在快满三岁,他见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见了,也是冷冷推开。

  这是个,让他不得不去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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