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子辗在地上的声音在清静的早晨尤为响亮、清脆,累得连动一指都懒的他枕著他的肩,听著马车声,渐渐入睡──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一只大掌在摩挲他衣服中的皮肤,轻轻柔柔地力道抚摸著他,让他觉得很是舒服,不禁让身体更贴近这只手,想得到更多温柔细心的爱抚。
然,这只手悄然滑下,来到那不久前被入侵至肿痛的地方,yù图潜进──他倏地惊醒,睁开眼睛,他对上了他炙灼黑暗的眼睛,莫名其妙的怒火,他伸手竭力一掌挥到他脸上。
“啪!”响亮的声音和著车辙声,刺耳非常!
他被打懵了,他被自己的举动吓住了,他捂住一边的脸不可思议地瞪他,他举著发热发麻的手全身颤抖。
“李重光!”他咬牙切齿地叫著他的名。
他不知打哪来的力量用力推开他,不顾一切的跳下缓缓行驶中的马车。
“你敢跑,你还敢跑!”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在身後,他跑得更快。
连他都难以想象,身体早已经疲惫得连动都难,居然还可以跑得这麽快──人求生的本能麽?有点讽刺的玩笑!
他自认已拼了命在跑,仍是跑不过发了狂在追的他,当他的手臂被追上的他箝制,硬是扳过他的身体面向他时,原本愤怒的他却愣住──“怎麽哭了?被打的人明明是我。”
是的,他的确在哭,不知何时,泪已满面,心如刀割。
他承认,他做不来皇帝,难道这样,就表示他连一个男人也做不成了吗?!
为什麽他必须要承受这些事qíng!
做皇帝不是他自愿的,归降是因为迫不得已,妻子被别的男人污rǔ也只能眼睁睁,包括他自己被男人压在身下都得咬牙承受──他的命运,他可悲的命运,从来都被人掌握,然而他自己呢,他能守得了什麽,掌握住了什麽!
哭、哭!哭又有何用!
泪不过是水,水消失为烟,然後烟消云散,最终,什麽都没有──然,悲伤痛苦的感qíng仍然只能化为泪。
倾尽心中那愤懑的,不公的,伤绝的,连身体都快要破灭的痛……成为一颗颗什麽都没有的泪……“莫哭,莫哭──”
他叹息著,把落泪不停的他抱进怀中,让无数的泪珠被他华贵衣裳承接,尽数落入他的衣服上。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他的声音如此温柔,让他一时间,忘了对他的恨,只想就这麽停靠在他怀中。
“莫哭、莫哭──”
他仍在低语安慰,然,他的泪仍然落个不停。
忍了好久好久的泪,不知为何,只在他面前流下。
“莫哭莫哭,不会,再让你哭──”
哭到累了,甚至晕眩时,他低誓般地声音在他眼前最後一丝光亮消失前,响起。
第二十二章
王继恩悄然无息地走进御书房,不动声响立於他身後。
他或许认为他没发觉他进来了,因为他依然埋头批阅奏折,他也或许不知道,他一直在等他。
“送出宫了吗?”一边批阅奏折,他一边问。
“回皇上,违命侯已经出宫。”
不愧是服侍他多年的人,没头没尾的话,他居然知道他问的是什麽。
“那就好。”
把批阅好的奏折放置一边,他想起了不久前还与他温存的那个人。
也不算是温存吧,因为他的模样看上去如此痛苦与无奈──他知道他的行为伤害了他,但他真的qíng不自禁。便如那夜,他们畅饮美酒,他向他倾吐国家大小事的cao劳,他一旁静静聆听,直至夜半。
最後,他说,良辰、美酒、佳人,今日皆在,实乃一大乐事!
他望著饮酒微醺的他,疑道,佳人?
他向他走近,指著他,说,佳人,你便是朕的佳人。
不是不胜酒力,酒在肚中烧,qíng在心中燃,一切皆是yù罢不能。
不顾他的惊恐,不顾他的抵抗,那一夜,他qiáng占了他,虽有歉疚,却不愿停止。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要他。
第一次见他时,是在江南,那个美丽富饶的地方。
在那离骚客汇聚的楼阁,他一枝独秀,品饮江南小酒,填诗与客往来吟对,身边佳人秋波暗投,却不搭不理,兀自畅饮畅欢,好不自在。
他问了无数人,此人是谁,众人皆摇头说不知,只知他号锺隐。
锺隐、锺隐,当年一面,你不过是个才qíng横溢的诗客,我也不过是个矢志从军的男儿──风云变幻,谁也想象不到再见他时,他已是南唐君主,李煜。他却是後周禁卫军统领。
那日一面,倾qíng无数,如此地位相见怕是难如登天。
想见他,为见他,他做了一个世人皆惊的决定,当皇帝。
为了当上皇帝,他可以舍弃尊严,可以不顾世人唾骂,发动陈桥兵变、huáng袍加身,引兵至开封迫恩主周世宗其幼子恭帝禅位,驻军宋州,建国号曰宋,定都开封。
而後他著手进行统一全国之大业。确定了先南後北、先易後难的战略方针,即“先取巴蜀,次及广南、江南”。灭亡了各自割据、实力较弱的南方诸国。
其中,南唐早已畏其军力臣服於他大宋,当他谕其主李煜入朝,煜称身染重疾推辞。他盛怒之下派曹彬南伐,煜降,终是来到了开封,他的都城之中。
原想只是如此便足够,至少他已能每日见他,然,当他出现在他面前,一切坚持如此不堪一击。
他自知,现在的李煜已经不是当年吟诗畅欢的锺隐,如今的他,背负了太多的无奈与悲凉,一肚忧愁,忘了该怎麽笑。
但如今的他,是他的臣子,他的违命侯──是他一个人的──或许已不若当年一般的喜悦自得,但他仍然可以吟诗,用他好听的声音吟著风花雪月的诗。
只要他依然在他的羽翼包围之下,在他的怀中,哪儿也不去。
第二十三章
没过一个时辰,天空已经渐渐亮起,身边一直守著他的王继恩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圣上,早朝时刻快要到了,是时候漱洗更衣了。”
把最後的一本奏折放到一边,他疲惫的压压鼻梁後,才应了声:“嗯。”
然後,他在王继恩的牵扶下慢慢离开座椅,走出御书房。
约莫一个时辰之後,他在宫女内侍的伺候下,漱洗完毕,换上龙袍,再略休息一阵,便在左右侍卫随同下,往金銮殿走去。
一切,都跟以往一样,内侍高呼他的到来,文武百官下跪迎接,他喊平身方能站起。
然,又有一点,跟平日有所不同。
他环视了一遍殿下众百官,发现少了一个人。
“晋王今日不上朝?”
他的话一落,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无以回答。
“回皇上,听闻晋王身体微恙,便没有来上早朝。”最後,出来回话的是一个平日就与晋王往来密切的大臣。
“晋王身体不适?”他挑了挑眉,略一思忖後,道,“既然晋王身体不适,那事qíng就这般吧。会朝吧。”
他一声令下,众位大臣皆忘却了这件事,开始把即期来国事上发生大小事一一向他禀奏。
直至下朝後,他想了又想,才吩咐王继恩代他去看望生病不能上朝的晋王,他的亲弟弟。
对於他的这个弟弟,他可谓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的文韬武略,助他得此大宋江山,恨他的霸气妄为,难以驯服。
很多大臣语重心长劝诫过他不下数次,说晋王野心勃勃,还是早日撤他晋王之位为妙。
他虽高高在上,却并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弟弟的野心,之所以一直不动他,只因,他需要他的才华,与给予他最高的信任。
信任他虽有野心,却不会威胁到他,乃至他所坐的龙位。
派遣王继恩离开皇宫替他看望他的弟弟晋王後,本该去用早膳的他因为没有什麽心qíng,便挥退左右,独自走在深宫大院中。
一步一步走著,他走到了皇宫深处,心有些烦著今晨离开寝宫时,那个仍在昏睡的人是否安然回到府上。
qiáng占了他,他是如此的痛苦,每每看他,眼光中都含著恐惧与怨恨。
因为他,不止占了他的国家,还占了他,以一个完全令男人尝受到屈rǔ的方式……占了他……不知走到何处,他倏然听闻不远处传来心中正在想著的人儿的名,不由停下脚步静静聆听,听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渐渐冷却──愤恨地穿过一丛糙屏,他面若寒霜的站在原本在闲聊的两名内侍官面前。
皇……皇上……
见到他,两名公公抖如寒风落叶,颤颤巍巍跪到了他面前。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拼命压抑心中那低深无尽的愤怒,质问面前二人,谁天天在宫门外等候违命侯!还一追一赶,最後抱在一起!说,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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