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昔皱眉道:“既如此,我去把那二人也请来吧,只是……若先生不喜欢那种作态……”
孟仟愈才不想让唐今儒也来占这个便宜,擅自做主道:“这就不必了,我看老先生身体不好,禁不得他吵。”
环儿跟着开解道:“涂公子不必cao心,唐少爷一气之下已经打算住在戏楼里了。”
“住在戏楼?”孟仟愈讶异道,“他以为那是什么地方?他要做戏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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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住了下来,编写的故事的计划也要开始了。
“如果要说狐仙,就先从镇子的历史讲起吧。”老先生如是说。
孟仟愈点头同意。
那先生怎么看都已年过花甲,沙哑着嗓音,讲起话来慢慢吞吞,孟仟愈却忽然变得很有耐心,仔仔细细地听着,一下午过去,得到的虽内容不算多,但也算颇有传奇色彩。
整座镇上的人都知道,颐泉湖底埋着一座诸侯国旧址,名叫颐国。
颐国并非天子封国,而是从正统诸侯中独立出的领地,据说,当初颐国为了独立,一场仗打得颇为惨烈,眼看着就要失败之时,有只绝艳狐仙忽然现世,扭转了胜败乾坤,颐国自此得胜。
而后每当国有危难,这位狐仙定会降世相助,久而久之,便成了那个国家的守护神。
再后来,诸侯覆灭,新朝更替,颐国不复存在,狐仙却没有因此离开,仍在在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子民,直至今日。
不知怎的,最近老是和狐狸扯上关系,做梦梦到了狐狸,见到了一个狐狸似的人,现在又听到狐仙的故事。
或许……正是因为狐仙是这里的守护神?孟仟愈暗暗地想。
孟仟愈有个毛病,如果要写东西,一定要等到晚上。
他要等的晚上还不是天黑那么简单,而是一定要到月挂中天,三更敲过,万籁俱寂之时。
若是这种夏夜,屋里要点着蚊香,小丫鬟要在一旁掌灯,研墨,沏茶,送水,适时地扇几下扇子,这才满意。
环儿跟了孟仟愈十年,对他没有别的怨言,唯独对这一点甚为头痛,幸好是过了这么多年,头痛都已经痛得麻木了。
孟家早已司空见惯,他睡再晚也没人管他,可这次不是在孟府,而是在颐泉的老先生家中,第一夜为了摘录笔记熬到四更多,迁家的仆人见这屋的灯总是不熄,担心是客人住不惯,频频敲门询问,反而扫了孟仟愈的兴致。
知道他们是好心好意,又不能责备,只好一一说明,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弄得自己烦躁不已,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醒来却又发现环儿不见了,一问才知道是被唐今儒拉走玩去了。
好啊,竟然背着我自己出去玩?孟仟愈一边朝老先生的书房走,一边想,我今天还写到四更天,看你困成什么样。
看小姑娘困得摇摇yù坠,也是一件有趣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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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孟仟愈为了编书,主仆二人晚上熬到四更,涂昔心中很是好奇。
到了晚上,在外面玩了一天的环儿满面chūn风地回来,对孟仟愈的笑里藏刀浑然未觉,却被涂昔看得清楚。
过了三更,夜半醒来,看看满屋漆黑,忽然有点同qíng那个小丫鬟,涂昔睡意稍减,gān脆起身出门,想看看那二人的qíng况。
深夜,月光如水,院中一片寂静,唯蟋声鸣响。
那屋的灯果然没有灭,听说孟仟愈深夜伏案是不愿被旁人打搅,涂昔放轻了脚步,行至窗下,朝屋内里望去。
烛灯幽然,屋中飘出缕缕淡香,环儿拿着团扇静立一旁,正是冲着窗子的方向,但看那脸色,早已是神qíng飘忽,昏昏yù睡。
再看书桌旁的人,正襟端坐,悬笔凝神,眉目间神qíng甚为专注,与白天的闲散书生判若两人。
涂昔一愣,忽然有些恍惚。
孟仟愈虽不及涂昔惊世容颜,但也是五官正气端宁,气质风采算得人中上等,不然也不会给老先生留下那么好的印象。
如果认真严谨的涂昔笑起来最好看,那么孟仟愈一定和他正相反。
周身太过安静,涂昔不知不觉就站了许久,突听身边一声轻呼,这才回神。
“——涂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回头一看,环儿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屋子,一脸的困倦中带着惊讶,硬撑着眼皮生硬发问。
“听说你们昨晚熬到很晚,是么?”
环儿有气无力地点头:“公子写东西的时候禁不得打扰,所以都是这个时候才写。”
涂昔皱眉道:“他要写东西,你却为何不睡?”
环儿苦着脸道:“我如果不在旁边服侍,公子会不高兴的。”
涂昔看她随时都会睡倒,于是道:“你去睡吧,我帮你看着他。”
这种提议根本不用过脑,助人为乐已经变成本能。
环儿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都这么晚了,环儿怎么能让涂公子——”
涂昔顺手拿去她手上的扇子:“无妨,你且去睡,明日或许还会有人叫你出门。”
环儿嘴上推脱,心里早巴不得要脱身了,想想涂昔绝对靠得住,连声谢道:“那真是麻烦涂公子了!若是公子有什么无礼,涂公子不要跟他客气!”
到底谁是主啊……涂昔叹了口气,抬眼看看屋里那个毫无察觉的人,问:“你就站在那里,还要gān什么?”
环儿一一数到:“适时研墨,添水,续烛,公子若说热,还要给他……呃……扇……”
前面说得还挺顺利,说到最后一点却低了下去,丫鬟偷偷瞄了涂昔一眼:这种事他真的愿意做么?
不过涂昔什么都不介意,直接道:“好,我记下了,你去睡吧。”
小丫鬟愣愣地看着涂昔进了房间,忽然心虚起来。
——趁公子还没发现,快走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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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换了人,孟仟愈真的全无察觉。
夜更深,书房安静,窗外微风习习,凉慡惬意,没有蚊虫乱耳,正适合伏案写作。
涂昔平日也为老先生研墨,帮起忙来很是顺手,闲着的时候低头看他写的东西,字体端端正正,整理的正是下午从老先生那里听到的内容。
眼看茶壶要空,涂昔谨记环儿的话,到房间里新沏了壶茶放着,等到茶杯见底,自然地向其中续水。
哪知道前面一直无事,却是沏茶漏了破绽。
孟仟愈随手端起茶杯,刚抿上一口,当即愣道:“环儿,你这次歪打正着了,竟把茶沏得如此清醇……”
说话间抬起头来,看到的不是环儿,而是涂昔与他此时如出一辙的愕然。
孟仟愈放下笔,揉着眼睛,喃喃道:“应该熬得不算晚,难道是睡着了么?”
——连着几日夜里梦到他,这回倒是最真实的一次。
“没有,”涂昔皱眉道,“我让她去睡了。”
孟仟愈愣愣地眨眼,迷茫地看了一圈,终于相信不是做梦,gān笑道:“哈,这小丫头竟然学会偷懒。”
平常脑袋很是灵光,此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
“挺久了。”
那么说来,刚才在旁边的人,一直是他?
全然未觉。
因为一切都如平常,毫无陌生。
不,细想方才的氛围,似乎比环儿在侧时的更为贴心。
“你还要写么?”涂昔发现他盯着自己发愣,于是道,“刚过四更,比昨日略早。”
“啊,写。”
孟仟愈将手悬到笔上,半晌,却又收了回去。
“……算了,也不早了,”孟仟愈站起身,微微一笑。
“狐狸,你困不困?”
虽然还是没有叫他的名字,但神qíng却很温和,没有一丝调笑意味。
涂昔摇头道:“还好。”
“你能熬夜么?”孟仟愈又问。
涂昔想了想道:“没太熬过夜,但或许可以。”
孟仟愈眯起眼道:“我知道你喜欢帮忙,你愿不愿意每天都来帮环儿的忙?”
涂昔愣了愣,垂眼扫视桌上文房,再看看窗外夜色,竟有些欣然。
一直把帮忙当成一种工作,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他特地找了这样的工作。
从没想过帮忙会得到什么好心qíng,更没想过帮忙竟会让自己开心起来。
——然而,这却是第一次。
“好。”
唇角微扬,他朝他点了点头,以示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总是写半夜码字的梗,因为这是我的怨念……深夜码字党的怨念,求红袖!求美人!求添香TAT!!求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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