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没有想到,这句话竟真的救了命。
喉间的力道一松,少年咚地软倒在糙垫上,猛咳了一阵,看那群女人láng狗一般抢走了他面前的食盘,躲在角落里大吃起来。
早夏惊魂未定地坐稳了身子,一手按住胸口的玉佩,用力吸了几口气,擦gān眼角渗出的泪,呆呆地看她们吃完了,自己的手脚才终于暖了回来。
女人们却不动,却仍旧缩在那个角落里,许多目光战战兢兢望着他,方才要掐死他的那个女人则躲在别人身子后面,连一角都不敢露,好像知道做错了事一般。
早夏看在眼里,纵是胸口的心跳还没平复,已经壮了胆子,问:“刚才你们是做什么?”
女人们不说话,仍旧战战兢兢地望着他看,半晌,不知是谁低声道:“少爷莫怪……我们这几天都想尝尝,可方才大当家的说你要走了……她脑子一热,才……”
“才要抢我的?”
早夏明白了,这虽然是一帮女人,可憋在这地方久了,随时会发疯的。
她们本就嫉妒他的待遇,万一说错了话,惹得她们全涌上来,足够要了他的命。
“好……你们想吃,我给你们吃,”颈上的皮肤被手指剜破好几道口子,正火辣辣地疼着,早夏伸手按住,沉声道,“不过,我只能把晚饭匀给你们。”
哪天再被她们掐一次脖子,或许就没这次这么幸运了。
女人们看他没有怪罪的意思,终于也放松下来,陆陆续续地从角落里散开,回到墙根下,乖乖坐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一章今天下午修了一下,发现有剧qíng重复的话翻上去看一下上面一章就好了……13
13、旧曲新相聚 …
晚上寨子里勒令收工,二当家从高台子上下来,径直走到李遥安跟前。
“你跟我过来。”
“……二当家有何吩咐?”
这几天被他盯得麻木了,李遥安头皮一阵发紧,跟他到了个没人的角落,那人却正了身子,正色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浅夜初月,火把将寨中映得通明,李遥安看看自己,好一副脏兮兮的落魄模样,笑了:“我记得我说过,我是秦家小少爷的仆人。”
二当家道:“阁下休要瞒我,这几日我在督台上看着,阁下练过功夫。”
李遥安一愣,轻笑道:“粗通皮毛而已,既然要陪着少爷,肯定是要学一些的。”
二当家面不改色道:“可阁下的功夫,是宫中禁卫的套路。”
这都能看得出来?李遥安一阵心惊,表面上却道:“二当家看走眼了。”
“我做宫城侍卫多年,绝不可能走眼。”
虽说过去是内宫侍卫,如今做了山寨的二当家,说话仍然十分守礼,李遥安暗暗称奇,对方继续道:“阁下若与我同是前朝侍卫,自不必再做这等苦工。”
……原来他把自己当了同僚。这么诱人的好处,自然要顺水推舟。李遥安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你都这么说了,傻子才不承认。”
“既如此,阁下请随我来。”
眼中漾起不甚明显的喜色,是二当家难得的表qíng,李遥安皱了皱眉,跟他穿过了工地,走到一顶最大的帐子前面,对方掀开帐帘,请他先进去。
寨中大帐,是寨中头领手会面的地方,李遥安满腹狐疑地进去了,就听二当家在身后道:
“阿禹,我跟你说的没错,这人确实和我一样,是宫里的侍卫。”
“……哦?他承认了?”
有人回应,李遥安抬头,四支火把高悬,照着大帐的中心,立着一个高挑的青年。
夏末秋初,玄色衣冠套着件棕色披风,眉目清逸,目光却是锐利无比。
“这位便是了?”不等二当家回话,那人直接对李遥安道,“在下huáng禹,是寨中头领。”
寨主?寨主长成这副模样?李遥安本该惊讶,心中却隐约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huáng禹见他不说话,继续道:“阁下若果真是前朝宫中侍卫,和容元也算是昔日同僚。”
李遥安回过神,象征xing地笑了笑:“只可惜我没见过他。”
“我看阁下却很眼熟,”容元伸手合上帐帘,沉声问,“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遥安。”
“遥兄?”huáng禹沉吟片刻,正色道,“遥兄堂堂宫中侍卫,真的甘心去做寻常人家的下人?”
明显话中有话。
李遥安笑道:“做土匪也没见好到哪儿去。”
“遥兄此言差矣,”huáng禹道,“我二人带部下自江南一路北上,并不是打算要做土匪的。”
“不是?”
——南方有一批流寇在蔡州被打散了势力,这才打算占山为王……如今四方混战频繁,这人说不是打算做土匪,莫不是——“你要造反?”李遥安脱口而出。
huáng禹眯起眼睛:“造反?这话我不敢说,我只知道数月前朱全忠bī天佑帝退位,新立王朝,不知算不算是造反?如果他算造反,我若想灭他,便不叫造反。”
听着帐外人声嘈杂,零星夹杂着女人的尖叫,李遥安不禁冷笑:“huáng寨主有鸿鹄之志,只可惜找了堆土匪做帮手。”
huáng禹目光一动,不动声色地道:“两汉高祖,若说得难听些,也算是土匪起家。”
“话是不错,但两汉高祖手里,可不全是土匪。”
“遥兄没懂我的意思?”huáng禹笑道,“我自然明白土匪不可依赖,只是此番一路北上,亲信部下消损许多,不得不招徕匪帮助阵——我现在缺的,就是‘不是土匪’的那批人。”
看李遥安睁大了眼睛,huáng禹正色道:“皇宫禁卫训练有素,远胜他人,只要稍加锻炼,定是难得将才,容元便是个例子。”
李遥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寨主求贤是好事,可我确实不行——”
好容易做了行商,也算是过上了平静日子,让他跟着去造反打仗?笑话。
huáng禹皱了眉,忽然扬声道:“容元,给遥兄安排一顶帐子,再吩咐下去,饮食起居绝对不可怠慢。”
李遥安笑叹道:“你就算吟一首短歌行,我也不跟你gān。”
huáng禹却不理他,只对容元道:“你下去办吧。”
李遥安无奈,看容元抱拳退下了,忽然灵光一闪,道:“我提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我会多考虑些。”
“哦?”huáng禹忙道,“什么条件?”
“把我家的小少爷从牢里放出来,我要陪着他。”
“这个容易,”huáng禹不假思索地应了,想了想,忙又补了一句,道,“不过寨中指望着秦家的赎金,你陪着他可以,不能擅自放他出寨。”
“这个自然。”
先让小夏摆脱了那个苦地方,其他的事qíng,另作他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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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晚饭的食盘,立刻有如芒刺在背,早夏慢慢转身,没有立刻放下食物,稍稍抬高了声音,道:
“我给你们吃,但你们要好好地拿,从最小的开始,不许抢。”
中午早夏不小心心软,把吃了一半的食物分给了她们,结果她们为了抢那半盘食物,差点打作一团,倒把早夏骇得不轻,下午试着向看守多要了些吃的,端来的果然比平时多了一倍,可就算是一人多的分量,也喂不饱这么多人,最多只能尝个味道过瘾。
听见早夏吩咐,女人们忙不迭地点头。
早夏提着一口气,看她们挨个吃完了早夏的晚饭,重新回到角落里去啃平日的馒头野菜,这才放下心来,闭上眼想睡,衣角忽然被人扯动,猛一激灵,瞧见一个丑姑娘怯生生地看他。
“什么事?”
松开了衣角却不敢上前,丑姑娘远远地伸手,递过来一个gān馒头。
早夏没有动,那姑娘却好像很怕他,颤着声音道:“你……中午就没有吃饱饭。”
早夏明白过来,却只能无力一笑:“不必了。”
“我知道不好吃,”那姑娘垂了眼,“但是——”
“不是因为这个,”早夏摇了摇头,“我今天不想吃,你留着罢。”
知道她是好心,早夏碰到过许多好心人,可不知怎的,这回心里就是暖不起来。
倚在铁栏上眯了一会儿,睡不着,鬼使神差地开口,问:
“你们听过曲儿么?”
他忽然出声,女人们惊得停下动作,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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