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雁会跟着上山,明晚上要是真乱起来,咱们得趁乱逃走,不然恐怕要被捉起来作要挟——”
李遥安看看一脸震惊的早夏,适才一笑,道:“别怕,到时候你就跟住我。”
早夏愣了愣,摇摇头:“我不怕。”
地牢那种yīn森的地方,一个人都住过来了,这次还有你陪着,有什么好怕?
李遥安好像也想起来了,趁机凑近他的脖颈看了两眼,皱眉道:“刚才还说好了?这不连痂都还没结上,这女人掐的真够狠心——哎呀!”
一句话没说完,被早夏冷不防打中了脸,力气还不小,疼得李遥安眼冒金星,扶住额头一脸怨气地看他:“小夏!”
少年顿时慌了手脚:“我不是故意的!李大哥,你没事吧——”
谁让他凑得太近,一不留神就出了手。早夏窘迫地红着脸,支吾半晌,道:“不然你……你也打我一下?”
李遥安拿眼睛瞪他,瞪了一会儿,倒把自己瞪笑了。手臂轻轻勾住了少年的身子,李遥安微倾过去,把前额抵在早夏的肩头上:
“小夏啊……”
他轻轻地叹了一句。
轻得像羽毛钻进了耳朵,早夏僵僵地坐着,鼻尖儿被他的头发蹭到,有点痒,却不敢动弹。
“……你明白么?”
——明白什么?
帐子里的一盏灯火摇曳,李遥安静静地靠着他,每一次呼气都扑过来,透过衣裳,渗到骨头里去,暖和的,很舒服。
早夏心里立刻忐忑起来,垂下一双乌黑的眸子,怯生道:“我不知道……”
李遥安没说话,又笑了一声,揽着他躺倒,又把他的额头按到自己肩上来,早夏不敢动,肩头还残留着刚才那份温热,用手指尖儿捉着李遥安的衣服,大气不敢出一口。
“小夏,”声音里带了些埋怨,李遥安道,“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叫我松开你就是了。”
“不,不不是,是你……硌着我脖子了!”
慌里慌张地找了个傻借口,早夏的脸烫得要烧起来,李遥安却愣了,把胳膊换了个地方给他枕着,问:“这样呢?”
“这……这样好多了。”
李遥安又愣了半晌,轻轻唤:“小夏?”
早夏好像睡着了似的,窝在他怀里不动,也不吱声。
李遥安闭眼笑了。
装什么不知道……你还是明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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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áng禹又在帐外徘徊了一下午。
李遥安锁着眉头,嗑着瓜子儿,看着外头人来人往,心里琢磨着晚上到底要从哪里逃走才好。
早夏从门fèng里偷看了那寨主几眼,有点心软。
“……不告诉他么?”
见他每天都来,并不像是坏人,这毕竟是他的寨子,万一官兵打进来,整个地方可都完了。
“告诉他?然后让他把我们抓起来,当人质么?”李遥安嘴上说着,眼睛却暗了一暗。
——可惜了,可惜早生了几年,可惜了一腔热血,可这中原才乱了几年?想要平定天下,还早得很呐。
看早夏露出黯然的神色,李遥安也觉得说过分了,轻咳一声,补了句:“人各有命。”
命运这种东西,实在很难说。
提心吊胆地撑过了傍晚,两人不敢睡觉,一直熬到夜深时分。
秦钧雁送来的消息果然没错,官兵选在深夜偷袭,巡夜的土匪们定然毫无防备,等看见手持火把的官兵队伍浩浩dàngdàng涌上山来,早已经晚了。
有山贼第一时间冲进他们帐里,想押他们到主帐去做人质,可没看见熟睡的人,已经各自挨了一只水桶,昏倒过去,李遥安不放心地又在他们脑袋上补了一记,随手捡了支长枪,拖着早夏跑了出去。
白天找好了路,两人尽量捡着僻静的地方走,躲躲藏藏地往山下逃,一开始还算容易,可随着消息却愈传愈远,没一会儿的工夫,山贼都被从睡梦中唤醒,寨中很快一片混乱,有的集结队伍,有的散兵奔走,僻静的地方所剩无几,火把的光几乎映亮了整片夜空。
能看见山腰间官兵蜿蜒的仪仗,可自己却仍然身处山贼老巢,正跑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喝止,早夏骇得一僵,李遥安忽然松了手,长枪向后一刺一挑,早夏还没有看清什么,那人就已经倒在了黑暗里。
从来没见过身边的人还会武,早夏看愣了。
“小夏别发呆,跟住我。”
没法避开所有的耳目,每走一会儿,总会遇上一两个人把他们叫住,不过一个两个还勉qiáng可以对付,早夏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几乎奔跑着紧紧跟上,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看到了山寨的大门,无奈山贼的队伍已经集结起了规模,紧闭着的门还无人打破。
出不去,两人想找棵树躲起来,环顾四周,身边高耸着两座瞭望台,露着一个断崖的豁口。
“李大哥……”
早夏正想开口,忽听身后又是一声:“站住!”
有点熟悉,早夏立刻回头,火光中看到二当家毫无表qíng地走来:“你们休想逃走。”
火光涌动,身后是刚刚集结而成的队伍,早夏头皮一紧,挣扎着往后退了半步,李遥安却往前迈了一步,枪头“铮”地撞上容元的刀刃,后者竟是一愣,惊道:“神策枪法?!”
“呀,说对了。”好像这一下是故意为之,李遥安波澜不惊地回道。
容元失声道:“你不是宫城侍卫!”
李遥安展颜一笑,扬声道:“我姓李,你猜我是什么?”
容元瞪大眼睛看着他,目光中一瞬间涌出无数复杂的神采。
震惊,欣喜,讶异,飞掠而过。
——好糟的记xing,终于认出他来了。
好像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容元震惊又迟疑地道:“你是……德王殿——”
耳边一阵风,生生截断了他的话,身后有银光飞纵而出,发自刚集结起的山贼队伍。
“放肆!”
容元登时怒喝出声,李遥安微微一怔,望着这一镖的去势,大惊失色。
“小夏!”
想也没想,他转身飞冲过去,一把揽住了吓呆了的少年,早夏下意识抱紧他,眼睛望见夜空,只有一轮快圆了的月亮,一晃,迅速沉下去了。
漆黑的山崖里,李遥安看见另一汪颤巍巍的月亮。
——啧,运气真好。
容元睁圆了眼睛,看着那两个人影合成一个,像往火光里点了一滴墨,一眨眼,消失了。
“——殿下!!”
山崖底下“咕咚”一声,银色的月亮碎成了块儿,晃悠晃悠,又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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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夏嗅到了血的味道,不浓。
山崖比想象中的要矮,可就算这样,还是撞得他浑身发疼,冷不防呛了一口水,沉下去,浮上来成了落汤jī。
他用力咳两下,李遥安还是紧紧地搂着他,急声问:“怎么样?伤着没有?”
早夏抬眼,只能看清一双明亮的眼睛。
“小夏!”泡在水里很不舒服,看他不说话,李遥安更急了,“伤着哪儿了?”
早夏稍一迟疑,把手按到他肩上,像看傻瓜似的看他:“……伤着的人,是你。”
潭水冰凉,流出来的血却烫手。
李遥安也愣了,有点尴尬,腾出一只手按住他的,局促道:“好像真的是我。”
“……你不疼?”
夜风阵阵,chuī着湿透了的衣服,身子贴在一起却很暖和,李遥安一手揽紧了他的腰,另一手按紧了他的手,奇怪地皱眉:
“……咦,好像真的不疼。”
因为我正抱着你么?
头顶上的月亮还在,水里的月亮也合拢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也不写这种麻烦单元了Orz
以后通通给我去做生意!过日子!谈qíng说爱!Orz15
15、终不避相问 …
上好的客栈,上好的房间,上好的地段,窗外一树的山楂红缀,李遥安却铁青着一张脸。
虽说还用不上取暖,屋里却已经备了一只小炉,下头是红红的炭火,上头正咕嘟咕嘟炖着什么。秋天说冷便冷得快,树叶招风,凉凉的chuī得一室帐帘轻摆,chuī散了炉子上头冒的热气,秦家的大少爷收紧了衣领袖口,捧着一碗黑芝麻粥,小勺舀着,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
抬眼看见李遥安的脸色,轻嘲一声:“拿脸给谁看的?要换了我被捉起来,你难道会傻乎乎地送银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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