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一口气,杜宣木微笑着收剑回鞘,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个人道:
“一剑霜寒十四州,花门霜寒剑,果然是好剑。”
杜宣木心间登时一沉,回头看去,空dàngdàng的街心只站着一个人,穿的却是隆客居伙计的一身衣服。
本能地感觉到了些不妙,杜宣木的神qíng却没有变,他挑了挑眉,道:
“花门霜寒剑,你可见过?”
那人摇了摇头,笑道:“除了花门的人,恐怕没有多少人见过这柄剑。”
“既然没有见过,你怎知这是霜寒剑?”
“因为这是洛门主jiāo给阁下的,”那人道,“而且这股剑气凛冽异常,绝非寻常宝剑可比。”
月光从背后投she下来,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隐约看出他是在笑的,笑容有些古怪,却说不出到底哪里古怪。
“好眼力,”不知对方是何来历,杜宣木不敢轻举妄动,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这确实是霜寒剑。”
那人却又摇了摇头,笑道:“杜大侠这回说错了,我没有好眼力。”
脑中有个念头转瞬即逝,杜宣木还未开口,只听那人继续道:“因为我是个瞎子。”
一瞬间,杜宣木的神色变了。
他站着没动,霜寒剑也还在剑鞘里,身后起了一阵风。
月光却重又寒冷起来,比方才霜寒剑那时还冷。
“瞎子?”他轻声问道。
声音很轻,却裹挟着一股决然的杀气,瞎子好像有些害怕,趔趄着退了半步,才qiáng笑道:“杜大侠竟然是六年前花门的小杜,我真是从没想到过。”
杜宣木轻笑道:“没想到当年那个从我剑下逃走的凶门高手,竟然变成了盐门酒馆里打杂的伙计。”
杀意更浓,两人之间不过几尺,杜宣木看他退后,饶有兴致地朝前迈了一步。
那人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苦笑道:“我是个瞎子,杜大侠又削断了我的一只手,除了来饭店当个打杂的,实在没有别的出路了。”
杜宣木不置可否道:“你跟着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那人嘿嘿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想告诉杜大侠,我已经将这消息告诉了方才在盐门吃饭的几名凶门弟子,他们现在已经往城外凶门的分舵去了,若杜大侠不去拦住他们,让消息汇报给了凶门,后果可想而知。”
杜宣木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若说后果,自然被七门的人杀死,或者被他们追杀一辈子。
而且,这事若让他们知道,洛甘棠那边难免也要跟着遭上一劫了。
可是这人的话中也却个奇怪的矛盾,杜宣木皱眉道:“你若想让我死,为什么还告诉我这些?”
那人笑道:“我之所以告诉凶门弟子这些,是要报当年杜大侠削断我右手的仇;我之所以又告诉杜大侠这些,是要报当年杜大侠的不杀之恩。”
杜宣木惊奇道:“可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不怕我现在杀你灭口么?”
那人苦笑道:“我当然怕,怕得要命,不然我就不会这样一直往后退了。”
杜宣木睁大眼睛道:“你不觉得你实在很奇怪么?”
那人又苦笑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就是有这么个毛病,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哪怕有一样不报,就会难受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最近慢的不行……简直撑不住了……果断重装系统去了Orz
14
14、13.疏漏 …
——叮。
霜寒出鞘,剑锋三尺。
杜宣木信手抖开一缕剑花,月光随剑身晕开,陡然间映亮了街巷,也映亮了一张血色尽失的脸。
“你只告诉了凶门的弟子么?”杜宣木笑着问道。
瞎子点头道:“是。”
“我要如何信你?”
瞎子苦笑道:“这死无对证的事,我也没法证明。”
杜宣木摇头道:“就算你之前没有说过,以后也有可能会说,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瞎子笑了两声,却笑得比哭还难听:“杜大侠要杀我,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杜宣木向前两步,将剑尖抵在他的脖子上,轻声道:
“你后悔么?”
彻骨寒意砭入肌肤,那人却没有再退,只颤声笑道:“总算把仇和恩都报了,瞎子不后悔。”
“嗯,那样最好。”
话音一落,杜宣木手腕微动,剑气忽起。
巷中倏地斜出一道剑光,凌厉耀眼,竟可与月光争高低!
瞎子看不见光,却感到一束杀气如利剑般直指面门,顿时双腿一软,扑通一下瘫倒在地。
“当啷”一声收剑回鞘,杜宣木借着剑势又踏前一步,与对方错身而过,一言未发,紧接着脚下一纵,朝长街尽头去了。
瞎子坐在地上发愣,只觉得背上冷汗浸透了衣裳,过了半晌,伸手摸了摸脖子,摸了摸头发,脖子没断,头发却短了一截。
“糟了糟了,”瞎子连连叹气,气恼道,“我又欠下他一条命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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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放过他,杜宣木自己也不清楚。
只隐约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这种做法确实太冒险了,但既然已经做了,就再没有后悔的余地,当务之急是找到那群已经知道了他身份的凶门弟子,一旦他们将消息带入凶门,七门一定会联合追杀自己,到那时候,连累了花门不说,自己更是凶多吉少。
就算他再厉害,凭着一己之力,也无法对付一个如此庞大的江湖势力。
到凶门分舵只有一条路可走,出城之后,杜宣木一路疾奔,不多时便穿进一片树林之中。
时值暮chūn,前后不沾节日,林间昏暗,月光不明,很少有人会挑这样的时候赶走夜路,林间偶有几声鸟鸣,一派幽静。
一路不见人烟,杜宣木心中忐忑,加快脚步跑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有几个黑影,也是和他一样行迹匆匆,一味向前,个个脚步如风,绝不是寻常人等。
看到这些人,杜宣木反而放下心来,立刻直朝他们追了过去,右手出剑,就近斩断了一棵高树。
深夜密林,高树摇曳倾倒,那几人立刻发觉有异,立刻停下了脚步,眼看着那棵大树斜砸下来,不偏不倚横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么一棵大树,忽然间被人生生砍断,几人正在惊异,只听身后已经有人道:
“几位可是吴楚凶门弟子?”
少了一棵树,多了几缕月光,那几人警觉回身,只见身后不远处孤零零地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而在他身后不远,正是那棵断树的树根。
几人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其中个子最高的人走了出来,问:“——阁下是?”
借着月光,杜宣木把那些影子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几位可是要去凶门分舵?”
他不答反问,那人听了,声音顿时沉下了几分:“正是,阁下到底是何人?又如何知道此事?”
杜宣木淡然道:“我非但知道你们要去凶门分舵,还知道你们这么着急赶路,是为了告诉凶门一个消息——”
他一句话未完,眼前已经横上了六柄长剑。
——yīn森的林间,明晃晃的六把长剑,每柄都等不及要取他xing命一般。
“你是杜宣木。”高个的那人冷冷道。
“正是。”
“你是如何知道我们要去凶门?”
杜宣木面无表qíng道:“我有个本事,不论谁在背地里讲我坏话,我都能听得见。”
高个的那人冷笑道:“你六年前杀凶门门主,斩杀凶门弟子八十三人,这难道有假?怎么能是讲你的坏话?”
“这话不假,但它对我没有好处,所以是坏话。”
那人啧啧哂笑道:“不愧是杜宣木,死到临头还有工夫耍嘴皮子。”
杜宣木皱了皱眉,看着他们的剑,莫名其妙道:“谁跟你们耍嘴皮子?谁又死到临头?”
他一面说着,一面也拔出了手里的剑。
霜寒只是一柄剑,但这柄剑兹一出鞘,足以让对面的六柄剑黯然失色。
余光瞥见那六人忽变的脸色,杜宣木漠然道:“莫忘了你刚才说的,我杀了凶门弟子八十三人,又怎会把你们区区六人放在眼里?”
他一句话出,霜寒剑也已然刺出,一道寒光夺目,直取那人咽喉!
六人顿时大惊,反应却也不慢,只见六剑瞬间同舞,织出一张剑网,竟卸去了一柄长剑来势,杜宣木察觉手力不从,忙收剑回身,再定睛,眼前只剩下一个人,其余五人不知何时分立开来,将他团团围在了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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