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下子找来几百个人去街上演戏,这江湖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洛甘棠苦笑一声,沉默了半晌,轻声道:
“杜宣木,你若怀疑我,可以继续查下去,你若查出足够的证据,我一定束手就擒。”
说完他便笑了,笑得无奈却又温和,让人看不出丝毫作假。
杜宣木忽然的软了,想说的话也不由吞了回去,跟着沉默许久,才点头道:“好。”
洛甘棠释然一笑,重又换了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别的么?”
杜宣木眼中重又一黯,道:“洛门主,你可有派人跟踪我?”
洛甘棠面色微僵,生硬点头道:“有。”
“为什么?”
洛甘棠皱了皱眉,迟疑道:“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等我送了野老头子,再回来给你解释?”
杜宣木表面平静,心中却已是纷乱不已,这一番问下来,非但没能听到什么合qíng合理的解释,反而落了一个“你尽管去查”,这回听他如此说,心中燃起了微弱的希望,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出去等。”
说罢,他一个招呼也没再打,直接转身出了小楼。
洛甘棠和那老头都没吭声,他无阻无拦地走了出去,抬步就要往海棠阁去,迎头碰上一名弟子道:“请由弟子带路。”
杜宣木没心思反对,心不在焉地跟着他走,思绪更是久久难平,走了一会儿才发觉方向不对,不由道:“这是要去哪儿?”
那弟子欠着身子,恭敬道:“茱萸馆。”
杜宣木脚步一滞:“茱萸馆?”
——那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方才第一时间要去的是海棠阁?杜宣木这么想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愿去茱萸馆,他想去的是海棠阁。可既然已经由着这名弟子带路,他不好改口说去海棠阁,只能默默地继续跟上。
——去茱萸馆也没有什么不好,回去小时住过的房间,看看里面的东西,或许能找到些旧时的感觉罢。
这么自我开解,心qíng终于变好了些。
那弟子将他带到馆前便主动退下了,杜宣木看看头上匾额,“茱萸馆”三字明亮如新,周围栋梁也是gān净无尘,应是常常打扫的,暗自欣然,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可这么一进,眼见映入眼帘之景物,一张俊脸霎时僵白,目光也跟着失了颜色。
——这里是茱萸馆么?
他扣住门框,摇晃着踏进门去,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
他还记得,玄关那里有道茱萸糙图的粤绣屏风,是绣门门主特地为他送来的生辰贺礼。
玄关过后应该有只深红圆桌,两只玉漆圆凳,一侧是书房,应该摆着书橱和书桌,还有盆巨大的假山怪石,再朝走挂着竹帘,卧室的镜台直对着chuáng,他还曾向洛甘棠抱怨过这镜的位置:半夜若是醒来,一偏头便看见自己,心里有些发毛,洛甘棠却为此把他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说他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可是,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
这里已经不是一间居室,门厅中摆着几只立柜,里面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瓷器玩意儿,全是花门过去索罗到的珍宝,原本的书房里整齐地排着许多方桌,桌上放的要么是名贵的瓷瓶,要么就是奇珍异石,墙上原本的挂画被取了下来,在一旁的柜里收着更多名贵的文房字画,再朝里走,就连竹帘也已经换了去,屋里面放着的竟成了各种各样的兵器。
这里不再是小杜的居室,而变成了花门众多藏宝阁中的一个。
他生活过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了,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若不是这厅室的格局依旧未变,他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手摸到背后的一根墙柱,有些凹凸不平,低头看去,忽然想起了这里原先的样子。
——“我们每年除夕都比在这里刻一格,看看你那天能不能超过我。”
比个子的游戏,许多孩子都玩过的,那痕迹坚持刻了许多年,到后来他逐渐长大,不想再玩这种游戏,洛甘棠却还玩得不亦乐乎。于是那里就刻了许多深深浅浅的木痕,从他六岁开始,直到二十岁。
二十岁的除夕他离开了,所以那里一共留下了二十八条痕迹,不过小杜头顶的刻度始终比洛少爷矮一截——他的个子无论如何都长不过他,至今都没长过他。
现如今,那些木痕已经被生生地埋进了的不知何时新刷的木漆中,他细细地去摸,拼命地去想象,才隐约能摸到写原来的样子。
“……洛甘棠,你说找了我六年,到如今让我如何相信?你若真打算让我回来……这样子叫我如何相信?!”
杜宣木心中一阵抽痛,却仍咬着牙继续往里走,看到兵器堆里有座最高最jīng致的剑架,架上却是空的,迟疑着取下佩剑放了上去,刚好契合,不偏不倚。
——这是霜寒剑的位置。
他无力地向后退了几步,看那柄剑静静地架在那里,忽然觉得,它还是放在这里最合适了。
霜寒剑,还是放在花门最合适了。
杜宣木,却已不是属于花门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儿又深夜档了……
后天要考试来着,不知道能不能更……
24
24、23.灵门猴 …
花门,梅生楼。
洛甘棠看着杜宣木走出楼去,却只能束手无策,心中难免有些落寞。
野闲鹤仍盘腿坐在桌上,他嘿嘿笑了两声,松手放开那只猴儿,小猴伶俐地落地,不吱一声地在厅堂桌椅之间攀爬起来。
洛甘棠见状笑道:“野老头,你怎么还不管好它?若是不小心弄坏了什么东西,别又赖账说赔不起。”
野闲鹤狡黠一笑,却道:“小洛门主,我听说杜宣木从不跟我们这种人打jiāo道,此番竟然来了花门,可算是你这小花园的荣幸啊。”
“荣幸?”洛甘棠挑眉道,“你若莫名其妙的惹上了嫌疑,也能有这般荣幸。”
野闲鹤jīng亮的黑眼盯着他不动,过了半晌,忽然露出一口白牙,竟真的像一只老猴一般。
“小洛门主,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差的记xing?”
他说罢召那猴儿回来,小猴窜到他头顶,吱吱叫了两声,也跟着露出一口白牙来。
洛甘棠立刻察觉到他话中异样,皱眉反问道:“此话怎讲?”
老头一双眼又亮了不少,直勾勾地盯着他,道:“小洛门主,难道你不认得这位杜宣木了么?”
洛甘棠的心咯噔一沉,那老头已然眯起了眼,咧嘴笑道:“当年名动七门的花门小杜,小洛门主竟然会不认得了么?”
此言一出,洛甘棠顿时出乎意料:这老头当年只见过小杜一面,那时二人皆不过十岁有余,从稚气男童长为挺拔青年,这其间变化,常人根本无法辨识才是。
虽是意料之外,但更是个大大的危机,他忙在心中思索起对策,耳边听野闲鹤继续道:
“你别看我这猴儿笨,记人味道可记得清楚,此番是小洛门主看走了眼,还是我这猴儿嗅走了鼻子?又或者——”
——原来是那猴儿坏事,灵门鸟shòu果然不能以常理视之。
洛甘棠咬牙暗骂败运,目光一晃,忽然显出几分惊慌,那老头见状,笑容愈发灿烂,带着那猴儿跳下桌来,伛偻着身子盯着他,狡黠笑道:
“小洛门主莫怕,这事qíng过了这么多年,我忽然抖它出来,背后肯定被指点滥管闲事。”
那笑容不带一丝善意,反而有几分狡诈yīn毒,洛甘棠退后半步,深吸了口气,苍白着脸色,勉qiáng笑道:“野门主,这秘密若是说了出去,花门难保。”
野闲鹤仍旧咧着嘴笑,一双眼中却笑意稀少:“听说凶门门主王阳关最近来了临安?”
洛甘棠忙道:“此事万不可告与凶门!”
野闲鹤撇了撇嘴,仍旧是笑,目光却是jīng亮刺眼,直bī人心:“我懂小洛门主的意思,若我告诉了凶门,花门怕要就此易主了,是不是?”
洛甘棠苦笑,垂眼道:“正是。”
“嘿嘿,小洛门主有没有发觉,总门主总不现身,凶门杀手众多,便逐渐开始恃qiáng凌弱,几次三番找其他几门的茬,妄图凭一人之力独揽多门?”
洛甘棠睁大眼,道:“竟有此事?”
野闲鹤道:“别家的茬最近他挑的多了,不过其他几门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小洛你这花门却不一样,当年花门小杜血洗凶门,若是再抓到你至今仍与他往来,后果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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