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翔此番醒来,明显比前日在会稽时癫狂了几分,眼中光芒又冷又戾,不知是被毒xing蚀了心智,还是因为死期将至,心火燃棘。
杜宣木看在眼里,隐约有股寒意划过心头,微微闭起眼睛,叹了口气。
沈月出望那双半带癫狂的的眼,沉默了一阵,道:“龙翔,你是杀红了眼,鬼迷心窍了么?”
龙翔摇了摇头,冷笑道:“我只查出,当年将江湖杂事散播出去的人是他。”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一愣,沈小年开口道:“霍津兮不是清聆阁律园的园主?害清聆阁对他有何好处?”
“我不知道,但我想起来一件事,”龙翔嘴角残挂着一抹笑意,道,“我记得出事前几日,青儿与霍津兮之间有事瞒我,我一问起,那二人便支吾不言,但我却没有挂心,此刻想来,定是那二人那时已经在谋划什么,却唯独让我蒙在鼓里!”
沈月出目光一凛,沉声道:“龙翔,你可知道,我平生最不想看到的事就是有人怀疑朋友。”
龙翔依旧冷笑道:“沈弟此言差矣,霍津兮便是散布消息的人,这点我已可以确信,事已至此,那二人若非谋划了什么,又怎会引出这么大的乱子?可惜他们谋划之中出了疏漏,最后落得害人害己!”
“我说你鬼迷心窍,你还不信?!”沈月出难以置信道,“若照此说来,既然他二人罪有应得,你这几日还不是在为清聆阁报仇?”
“我不是为那二人报仇,”龙翔怒道,“他们害得自己也就罢了,却也害得清聆阁那么多无辜的弟兄们家破人亡,我早说过,我报仇,是为当年那些惨死的兄弟!”
“……所以,既然连青儿已死,你要杀的人便是当年那批所谓的‘有志之士’,加上失踪已久的霍津兮?”沈夫人忽然道。
“弟妹所言甚是,”龙翔拍手大笑道,“我知你二人的能耐远在我之上,只有你们才能帮我找出霍津兮的下落,我若等不到那一日,便恳请——”
沈夫人手起针落,龙翔忽然停了声音,浑浊的眼珠跟着一阵涣散,直挺挺地摔回chuáng上,一动也不动了。
龙翔一倒,屋中忽然安静了许多。
屋中五人一时间默然无语,沈月出直直地看着那人,过了半晌,摇了摇头,喃声道:
“九灵,你可记得,当初的清聆阁,是多好的一个地方。”
繁华闹市,六文街上一座小阁,平日王孙公子宝马雕车,只为连青儿一舞一曲,但若是碰上好友登门做客,绝色的歌女水袖一舞,任别人高官厚禄一律拒之门外,只留狂朋怪侣,对酒当歌,好不快活。
沈夫人叹息道:“我虽去的次数不多,但那三人确实可亲,那里也确实是个好地方。”
——千钟美酒,数行舞墨醉。万人乐处,一曲满庭芳。
杜宣木虽未亲眼见过,却依稀记得那间书房中的那副对联。
只可惜游园似梦,迅景如梭。
沈小年望着父母,小心翼翼地道:“既然龙伯伯查到了霍津兮是罪魁祸首,我……还要不要帮他?”
沈月出也不再发火,只是叹了口气,回头望着他,道,“——小年,有很多事做之前看来很对,做之后却不一定。”
沈小年听来似懂非懂,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杜宣木忽然开口,问道:
“若我现下去唐门求解药,掌柜以为如何?”
“不如何,”沈月出想也不想,直接道,“你若是去求毒流火的解药,唐门一定会问你救要者谁,可唐门毒流火不是一般的毒,能下这种毒的人寥寥无几,你若只随便说出个人,唐门查不出有谁对这人下过毒,便立刻知道你在说谎。”
这话确实有理,杜宣木只好点了点头,表示作罢。
鹿梨散挑眉道:“师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沈月出愣了一愣,道:“我知道些什么,难道都要告诉你——”
沈夫人面无表qíng地打断他,道:“龙翔上次来时,你师父便给唐门写了信,结果就这么碰了钉子。”
被沈夫人说出真相,沈掌柜顿时面露尴尬,杜宣木心下了然,知道他心中毕竟牵挂友人,不禁一笑,沈小年更是眯起了眼睛,笑着向前凑道:“爹——”
“爹什么爹,”沈月出不自在地横了儿子一眼,道,“我也说过能救则救,不是像你那般胡闹……”
话音未落,屋中灯火猛然一晃,屋中顿时一凉。
一阵很不协调的凉意,似乎能够触人心底。
沈月出陡然变色,噤声要动,杜宣木已经更快一步,飞奔而出。
——杀气。
他对杀气再敏感不过。
难道是凶门的人又找上门来?他们之前已经害得岳夫人至此,绝不能再害了沈家!
院中漆黑,杀气汹涌,来源正是院前药堂,杜宣木一头冲进去门去,立刻是一道冷风擦着鬓角划过,“噔”地一声钉入身后墙上。
杜宣木连忙回头,看清了是一枚小箭,开口怒道:“洛甘棠,我哪天一定先死在你手里!”
谢如杏正缩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堂中有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右手一道弯钩,正与洛甘棠斗得难舍难分。
洛甘棠暗器无眼,满堂皆飞,清光灿如流星,阵阵生风,引得堂中灯火摇曳,不过那只木椅虽回转自如,但面对敌方四肢健全,身轻如燕,寒勾收放奇诡,让他此时也已经有些吃力。
寒光如月,炫目bī人,全然不输于杜宣木的霜寒剑法。
杜宣木只看了这么几眼,也不禁暗自惊叹。
——凶门之中,竟有这等高手?
堂中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听到杜宣木的喊声,洛甘棠也顾不得方才被骂了一句,忙道:“先来帮忙!”
说话间收了椅中机关,向后一退,杜宣木立刻抽身上前,两道寒光乍接,那蒙面的黑衣人忽然也向后一退,竟朝门外逃去。
若是那人凶门的杀手,一定是冲着他们二人而来,想到绝不能再将一煎堂置于危险之中,杜宣木咬了咬牙,道:“不能连累沈家,我们出去。”
洛甘棠依言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只见那人正朝东面逃去。
洛甘棠皱眉道:“去追他么?”
杜宣木点头道:“我先走一步,反正我们也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了我没想写的这么喜感【……尤其是后半段= =
怎么还是这么喜感啊喂【摔
55
55、23.意外援救 …
“……两个灾星。”
看见药堂之中一片láng藉,鹿梨散不禁咋舌。
四人陆陆续续地赶到,闯来的杀手和另外二人都已不见了踪影,唯有谢如杏仍旧缩在柜台下,见了几人进来,跌跌撞撞地要爬起身来,沈夫人上前将她扶住,见她吓得瑟瑟发抖,可无奈自己不善言语不知如何安慰,gān脆直接拂了她的睡xué,小姑娘眼皮一垂,已经睡倒进她的怀里。
沈月出望着眼前凌乱的桌椅和身后千疮百孔的百目柜,一脸的yīn晴不定:
“——凶门的人?”
沈小年笑道:“爹爹放心,只要他们不在,凶门的人就不会再来了。”
沈月出云淡风轻地道:“我只怕这些人是要调虎离山,然后再拿我们做了人质。”
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已然沉下了几分,苦笑着道:“我什么时候能猜得这么准了?”
沈小年疑惑地眨了眨眼,屋中其他两人竟也都换上了一副如临大敌的神qíng。
“怎么了?”
少年刚问出来,便不再需要有人回答了。
他已经听到了许多脚步声。
嘈嘈错错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继而一瞬间便消失了。
屋外的夜色更浓,沈小年抬眼望去,只见许多的人堵在门前,遮住街上了大半的月光,黑色的面罩下只露着一双双漆黑的眼睛,却又亮得骇人。
“不可能。”沈小年愣了半晌,忽然开口道。
沈掌柜却也不急,只皱眉道:“什么不可能?”
沈小年道:“凶门绝不会拿我们做人质。”
鹿梨散哂笑道:“不会?我家的房子不就是前车之鉴?”
沈小年摇了摇头,道:“季宁会烧你家的房子,是因为他觉得杜大哥在那里。”
他说得极为认真,极为确信,沈掌柜眯起眼睛,道:“小年,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沈小年顿了顿,道,“只要知道这个秘密,就知道这些人一定不是凶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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