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怀青反常的开朗是真的还是只为了安慰我。
怀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想给我擦眼泪,手举起来够不到,又放了下去:“别哭了。水生,眼泪是流给会心疼你的人看的,在这里,流泪只是软弱。”
“你说的对。”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我不会再哭了。可是怀青,你为什么不说是我要你去砸香桃苑的?该呆在这里的人是我。”
怀青又笑了:“小傻瓜,有了你,还怕没有我?”
啊?我仰头看他,反应不过来。
怀青摇了摇头:“别担心了,总之我不会死的。”想了想,他用下巴向自己胸口示意了一下,“水生,把我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我把手伸进他怀里,什么也没摸到。他笑笑,深吸口气,眉心泛起青光,一件薄薄的东西自他胸前紧致的肌肤里慢慢浮现出来。
那是一本小册子。我不解地看看怀青。他点头:“给你的。”
给我?什么东西呢?
“你不是想学本事么?”怀青微笑,“这是神族修炼的口诀。”
“神族的修炼口诀?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给我?”
“我用不到。”怀青低头看我,“我不能炼。”
为什么?
怀青凝思了一会:“水生,无论人间还是妖界,有几千年道行的妖不在少数,修行万年的也不是没有,可是能够修成正果的却少之又少,你知道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长老说只有道行不够,还要有仙缘。
怀青笑笑:“不是仙缘,而是妖与仙的修炼方法截然相反的缘故。妖要修仙,先要修人,由妖修人,便是逆天而动,所以才有天劫。我虽然得到了修仙的口诀,但我的脉息早已修定,无法逆转,所以这口诀,也是白得了。”他看我一眼,“上次你说要学剑,我试过你的脉息。很奇怪,你已经有五百年的道行,脉息却尚未修定,就是一百二百年的小妖,脉息也比你更qiáng些。我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或许,你真的有仙骨也未必。”
我低头。总不能告诉他,我不是有什么仙骨,而是当初修炼的时候太懒,除了想着要跟李浣一起修成人形之外,其他功课根本就是能躲就躲。
怀青沉思着:“但你的脉息还另有奇异之处,似乎灵力只能凝聚而不能自如发散,只修内丹而不修真气。说句笑话,你若是这样一直下去,早晚你这个人就是一粒灵丹了。”
我心里忽然一动,好象有什么东西闪过,却没抓住。怀青已经接着说下去:“我不知你以前是如何修炼的,但这种灵力凝聚的趋势似乎对你并无太大好处。这本册子我留着既没用,又不想随便给人,现在送给你正好。水生—”他低头看我,眼里有对弟弟般的怜爱,“你的xing子太过单纯热qíng,做事只问对错不问后果。这xing子,虽然难得,却容易招致灾祸。所以这册子你要好好练,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能去保护别人。”
第29章
我慢慢走出了牢房,心里反复想着怀青的话—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能保护别人……
眼泪忽然就落下来。晓白,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这个道理,该有多好。
林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怀青并没做什么,关也关了,打也打了,还不够么?”
林族长的声音停了一下才响起来:“难道我愿意看着他挨打么?若不是白水生—”
“爹!”林瞳坚定地打断了他父亲的话,“水生也没有做错什么。他的朋友被香桃苑的人活活打死,难道他可以眼看着不管么?”
“瞳儿,”林族长似乎有些恼怒,“为了一个小妖,你,你值得么?”
林瞳沉默了一会:“爹,我觉得值得。我从来也没有这样qiáng烈地想保护一个人。无论怎样,我绝不让水生受伤害。”
林族长重重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林瞳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字地说:“爹,只要你把这件事压下来,我马上就出去游学。”
林族长哼了一声:“你早就该去了!胡闹了这么久,也该收收心了。”
林瞳沉默着不说话,半天才道:“那么水生的事—”
林族长有些不悦:“辟泉毕竟是被他伤过。这件事qíng,只怕白水生总是脱不了关系的。”
“辟泉是被吸尽灵力而死,这样的事qíng在水生来天城之前已经发生过二十多起。何况水生修行尚浅,怎么可能做到?”
“……辟泉虽然不冠龙姓,但终究是龙族骨血,只怕龙族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爹您能把这一边压下去,龙族那边我自然可以让他们不追究。”
“你又要去找龙广?如今他和两个堂兄弟正为族长的继承人之位竞争,怕是帮不上忙罢?”
林瞳淡淡一笑:“爹,若我们支持龙广,他的父亲想必也很愿意还我们一个人qíng吧。”
林族长无奈地叹了口气:“瞳儿,你以前最不喜欢这些事的。”
林瞳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现在不同了。”他仰起头,看着天空,“我会登上族长的位置的。爹,因为我现在才明白,如果没有能力保护一个人,就没有资格得到他……”
林族长怔了一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你……”
林瞳笑笑:“没事。爹,若希为了怀青,已经在你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了,让他起来吧。”
林族长哼了一声:“我又没让他跪!臭小子,还拿上我了……你去叫他起来吧。”
一切都像林瞳所料的发展。辟泉的事,龙族果然不再深究;只是怀青被问了个冲动之罪,派遣到天界边远之地守城三年,林若希陪着他去了。三年其实并不长,何况身边有人相伴。
林瞳果然在两天之后就离开天城去妖界了。临走的时候,我和无忌送他到天城城门。
天在下雪,风冷嗖嗖的,像小刀子似的割人皮ròu。林瞳伸手把披风给我裹裹紧:“我走了。冬假过了就回书院好好念书—别再惹祸,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我抬头看他。他修长的身影在雪花里站着,白色的衣袍,似乎要融在银白的背景中,“你也要小心。”
林瞳微微一笑:“好。等我回来,可要检查你的功课。”他的声音有些哽住,忽然放开我的手,调转马头,轻轻扬了一鞭,马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西跑去。我呆呆地站着,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
无忌举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回魂了!”
我对他笑笑。他皱眉:“你怎么笑成这样?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跟着怀青去砸香桃苑?你不知道香桃苑的后面是guī族大长老么?要不是林瞳护着你们,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呢。”
guī,guī族?guī族长老开,开jì院!
无忌轻蔑地一笑:“天界不gān净的东西多了,guī族长老算什么?说是神族,没了生死之忧,没了天劫之患,剩下jīng力作什么,除了争权夺势还有什么事可作?”他懒懒打个呵欠,“在香桃苑那种地方谈个什么,自然最好不过。算了,你不要听这些,听脏了耳朵。”他凑过来,居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的小水生应该是gāngān净净的。”
要是以前,我一定红着脸一拳把他打回去。可现在,我只是笑笑。gāngān净净?我么?谁知道呢。
“你这几天又去哪里了?”无忌这几天都跑得不见踪影,否则也不可能一点不知道我的事。
“别提了。李悦离开天城回家乡去了,我那位好堂兄跟着去追,所有的事qíng一股脑儿都扔给了我,害我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无忌伸手捏捏我脸颊,“好几天没来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林伯父难为你了?”
“没有。”我否认。林族长的确不喜欢我,但看在林瞳的份上,他并没有难为我,而且还说在冬假结束之前,我可以继续住在亦乐阁。]
“要不然去炽香殿住?”
李悦又不在。“那你今天怎么能出来?”
“我堂兄回来了呗。”
“把李悦找回来了?”
“没有。他自己回来的。”无忌耸耸肩,“谁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是啊,谁知道别人是怎么回事呢?只有身处其间,才能真正体会那种感觉。
不知道凤墨羽是怎么回事,他回来了,无忌并没解放,每天还是要留在炽香殿处理事qíng。不过这也好,不知为什么,自从和林瞳做过那件事以后,我无端地觉得面对无忌不再有原来那种无拘无束的亲近,反而时常会觉得有些别扭,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见不得人。所以他不能陪我,我反而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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