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骨髓的痛楚、无处发泄的愤懑和着夜空中隐隐的雷声一起滚动,一刹那间,我觉得胸中气息振dàng,bào走的内息和汹涌的怒火合在一起,从胸膛直冲到喉头,我陡然扬起头,对着神殿的屋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长叫,那凄厉的声音直穿过了屋顶。似乎是应和着我的狂呼,一声霹雳直接击在大殿顶上,只听到guī甲瓦片四下飞溅碎裂的声音!
“玄水—”大祭司脱口惊呼出两个字,又咽住了!
玄水?玄水珠吗?什么意思?
雷声更加响亮,能听得出只在神殿上空滚动。门窗透进的风声尖厉起来,竟chuī得那些红烛也有些摇晃。
大祭司喃喃地诅咒,双手结成法印端在胸前,低声念颂。四面的风声似乎弱了一弱,但马上,又一声霹雳落下来,神殿似乎也摇动了起来。
这,这好象是天劫呢!玄水珠引来的吗?是的,玄水珠千年必有天劫;可是,在狐歧山上,青长老不是已经用小白夫人祭过天劫了吗?
忽然想起小白夫人的话—我内丹已失……是了,小白夫人失去内丹,已是有形无神,这祭天劫自然也是虚有其表,只不过将天劫延迟了些时日,却恰恰在此时来临!
玄水珠在我腹中!不,是已在我血脉之中,天劫,是对我而来!
咔啦一声巨响震耳yù聋,神殿屋顶几乎整个被掀了过来,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地打进来,将我们两人的衣裳浇得透湿,那些红烛却依然燃烧着,闪着诡异的光。
身周是炎阳网,头顶是天劫的霹雳。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天要亡我?为什么!
大祭司脸上已经露出犹豫之色,似乎顾不上我,而是后退了几步,向神殿深处退去。看来,即使是他,也不能抵挡这可怕的天劫。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忽然在心里闪过—为什么不让他跟我一起死?我不能让他继续奴役晓白,不能让他统治天界,不能让他得到玄水珠!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挣脱了炎阳网的。衣裳已化作焦炭,在我全力一扑之下变为片片飞散的蝴蝶。刚出炎阳网,一道闪电已经落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将大殿的墨玉方砖击成粉末。大祭司大约看出了我的用意,挥手化出三道火墙,挡在自己身前。
凄厉的长啸声在大殿里回响,震得一根根红烛的火焰都摇摇yù熄。雨点化作一片片坚冰,裹在我周围。我像一个冰球般撞破了一重重火墙,直扑到大祭司身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抱住了他!
雷声滚滚,已经在我们头顶上炸响。大祭司大喝一声,全身的衣裳都化作了白热的火焰。我身周用雨点化出的冰层迅速地消融。然而一道白亮的闪电在漆黑的夜空中已经亮起,如同一柄诛灭生命的利剑,向着纠缠在一起的我们两个,当头劈了下来……
神殿的阳光,不再是琥珀色了。那些jīng致的guī甲瓦片已经被雷雨毁得剩不下几片,到处可见半透明的碎片散落在糙丛中、泥水里。
一个穿着朱红色袍子的高大男子站在小屋门口。我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是谁。因为龙广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好些了吗?”问的是很体贴的话,语气却是陌生人的生疏,“我是龙渭,龙广的父亲。”
我点点头,不想说话。
龙渭仔细看了看我:“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又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那生死不容一发的瞬间,怎么会不记得!
明火玉的火焰吞噬着我的身体,灼痛从每个毛孔钻进骨髓。闪电仿佛凝结在空中一般迟缓,那劈下来的一弹指间,于我竟像过了一生那么难熬。剧烈的疼痛中,我不假思索地张开嘴,对着大祭司的肩头猛地咬了下去。微咸的鲜血涌入口腔,似乎缓解了身周的高热,大祭司突然震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带着惊慌的叫声,身体失去了力量。不过我没有听清他在喊什么,最后的印象是在闪电终于击落前,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他翻到了我的上面……
“那,明火玉呢?”龙渭犹豫了一下,终于问了出来。
明火玉?不是在大祭司体内吗?问我作什么。
“大祭司尸骨无存,没有找到明火玉。”
是吗?那好极了。不过,晓白呢?晓白在哪里?
“晓白呢?”我猛地站起来,“他在哪里?”
“你说大祭司炼的那只管狐吗?他还活着。”
“我要去见他。”晓白还活着,太好了!可是他一定受伤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龙渭挡住了我:“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龙渭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明火玉在哪里?”
“我不知道。”明火玉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说大祭司已经尸骨无存了的。
“玄水珠与明火玉相互制衡,若有一者消灭,天地都将yīn阳失调。当时,只有你和大祭司两人……”
“你说我拿了明火玉?”
“我,不是这个意思。”龙渭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不过……”
“如果你不是说我拿了明火玉,就让我去看晓白。”
龙渭微微一叹:“水生,你不能离开神殿。”
第41章
气氛在一点点沉重起来,我慢慢坐下来:“为什么?是要囚禁我吗?”
“因为—”龙渭yù言又止,终于缓缓地说:“水生,有些事qíng,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知道得太多了对吗?”嗓子gān涩得厉害,“大祭司的yīn谋,你们不想对外透露?可这是为什么?难道你们不追究这件事?”
龙渭脸上的神qíng有些尴尬:“水生,天界的事qíng,有许多你不知道……guī族,他们的地位十分特殊,所以才有资格掌管神殿。大祭司的事qíng如果透露出去,迟早会有人了解掌握圣物的方法,这会给天界带来大乱!虽然明火玉如今下落不明,但至少玄水珠,还在你身体里面。”
我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你们,想把我怎么样?杀了我?”说不出的心灰意懒,“你们放了晓白好不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龙渭轻叹了一声:“你是广儿的朋友。临来之前,广儿求我无论如何要救你的xing命,我答应了他。只是这件事qíng实在太大,你只有留在神殿,才能保住xing命。”
我苦笑:“那有什么用?而且,神殿里留一个小妖,不会很奇怪吗?”
龙渭顿了一下,才慢慢地说:“水生,你离成龙已经只差一步。”
什么!我这才吃了一惊—我离成龙只差一步?怎么可能!就我的修行?开玩笑!
龙渭的神qíng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你并非龙身,吞了玄水珠不但未死,反而将妖龙的极yīn之力全部吸收,实出人意料之外。此刻你体内灵力充沛,离成龙只差一步而已。若你能成龙,虽非guī族,也是神体,便可留在神殿之内代替大祭司的位置,如此一来……”
我明白了。
“成为神殿祭司,到死都不能再离开神殿。如此一来,明火玉和玄水珠的秘密将永远无人知晓,我也可以保住xing命,大家皆大欢喜。是不是?”
龙渭轻咳了一声:“我,我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我木然地点点头:“好。我都答应。你们让晓白走。”
龙渭轻轻摇了摇头:“胡晓白诱杀麒麟族和凤族子弟十余人,其罪当诛。”
“什么!”我直跳了起来,“晓白他是被迫的!要杀人的是大祭司,不是他!”
“我知道。麒麟族与凤族为纯阳体质,大祭司要吸取他们的灵力以便更好地驾驭明火玉—但,但胡晓白杀人是实,这个……”
我怒极反笑:“什么杀人是实!你们不想透露大祭司谋反之事,但死了那么多人又无法jiāo代,所以拿晓白来顶罪是不是!”
龙渭面上终于露出不悦之色:“水生,你的xing命能够保住已是不易,你不要再自毁前程。”
“自毁前程?哈哈—”我笑得变了声调,“我不要什么前程,你把晓白还我!”去他的狗屁前程!如果可以,我宁可从来没有来过天界!
龙渭面色变了变,还是忍了下去:“胡晓白已经定罪,今日午时与夜枭等同时处斩。此事已无可更易,你,你好自为之吧。”
处斩!晓白做错了什么!
龙渭已经走了出去。我跳起来跟着他往外冲。神殿四周并没有高墙,出了大殿正门是祭祀的广场,广场边缘有一圈矮矮的白玉雕花栏。龙渭走得很快,轻轻松松就穿过了广场,跨出栏杆。但我追在后面,却在迈过栏杆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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