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者开口,发出男童的声音:“高澹,我们到了——”
稚童者开口,发出女童的声音:“高澹,别忘了你答应燧宫的事qíng——”
侏儒者欢笑鼓掌:“高澹,你暗中给我们世家行军布阵的qíng报。”
稚童者垫脚窃笑:“高澹,你承诺只要掌权就让我们予取予求。”
侏儒者雀跃:“高澹,我们给你胜利,让你积累威望。”
稚童者欢呼:“高澹,我们帮你杀了许清平,我们给你叫邵乾元入魔的神功!”
两者霎时齐声,笑声尖利高昂,震破众人耳膜:“高澹,现在是你回报我燧宫之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轰!!!”
巨响轰然,地动山摇,在所有人都被眼前怪异景象和眼中诡谲声音所吸引之际,一阵地龙翻身似的震动传遍中都!
坚实的地面在这一刻成了大海làng涛,抛得人东歪西倒,同时间,在所有挤作一团的人群摔成一团,哀嚎呻吟之际,高澹抢前两步,来到城墙之前,扶着垛口向下望去,只见燧宫众人如同群蚁,密密麻麻出现在城墙之下,他们身上闪烁着同色的光芒,这些光芒从每一个人身上一路流淌到立于最前端的两个人身上。
他们骑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身上皮肤如焦岩,每踏一步生出一点火焰,烧灼蹄下土地的奇shòu,待身上光芒汇聚到最高点之时,向前冲锋!
两个人似两道光,两道光似两颗天外陨石,重重砸在城门之上!
城中的人再一次感觉到了地动山摇,但也仅此而已,社稷鼎所生的宝罩流光溢彩,环护中都,将一切危险阻拦在外。
城墙之下,众人直直看着天空,鬼魅尖利的笑声所说种种,让他们刚刚才建立起的信心如同风中烛火,明灭不定。可因社稷鼎而生的保护众人的宝罩护住了他们心头的那点火苗。
有人乍着胆子大喊一声:
“这不可能!高族长不可能和邪魔勾结!这都是邪魔的圈套!邪魔在离间我们!”
事qíng和计划有了出入!
燧宫到底想gān什么?
明如昼呢?明如昼又想做什么!
慌乱如附骨之疽,让高澹将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凛然大喝:“眼看无法攻破中都防守就行挑拨离间之计?你们这些从yīn间爬出来的鬼怪,无人——”他神色极度冷酷,既是对燧宫说,又是对世家百姓说,更是对自己说,“会相信你们的——”
只要我能守住中都。
只要我能保护身后的人。
他们就会像狗一样跪在我的脚下,扒着我的衣服,祈求我的垂怜。
他们才不在乎什么真相。
他们只在乎——谁能保护自己!
汇聚了所带兵卒全部力量的两次冲击,社稷鼎宝罩不动,一笑之人与战狂却ròu眼可见地萎靡了。
两人退回明如昼身旁,啐了一口:“这罩子跟guī壳一样,完全打不动。”
明如昼不语,只微微抬头,看向天空。
两人抱怨了两句,突然意识到明如昼的态度有点不对,顿时齐刷刷抬头,跟着明如昼一同朝天看去!
一道身影自天空徐徐飘下。
盛大的阳光将他的面孔遮住,似那真容非凡人可以窥探。
他悬停半空,抬了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那是……所有人不觉战栗。
他们意识到此时出现的人是谁,于是恐惧俘虏了他们的心灵。
“啪。”
“啪,啪,啪。”
崩碎的声音逐一响起,中都城外,宝罩在界渊的抓握之下,如同撞击硬物的蛋壳一样布满裂纹。
罩子破了,被罩子守护的信念之火便在大风之下倏尔熄灭。
他们看着界渊,又看着高澹。
他们在忽然之间了悟到了真相,这个真相有他们平生未见的残酷。
每一个人眼中,希望熄灭,翻出死灰。
可是灭顶之灾迟迟没有降临。
神不在意人,人不在意蝼蚁。
界渊捏碎了蛋壳,又背着手,悠悠飞走了。
而这时候,明如昼一运玄功,出现城头,冲高澹含笑颔首,清雅的声音传遍中都:“高兄,日后你我就是同僚了,望你遵照约定,诚心侍奉我主,为我主好好掌控世家——”
“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嘻!”
怪模怪样的侏儒和稚童再一次畅快淋漓齐声大笑。
他们一唱一和:
“高澹,遵守约定。”
“高澹,侍奉我主。”
“高澹,你做到了这一切——”
“高澹,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你以世家jiāo换,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荒谬,放肆,你们——你们污蔑我!”
高澹终于忍不住了,他骤然开口,声嘶力竭,破音直冲霄汉,一时间甚至将邪魔尖利的笑声给压下去了。
他再对左右厉喝道:“大家不要相信他们,他们都是邪魔,邪魔的话怎么能够相信!杀许清平智九恺的是邵乾元!出卖世家的是邵乾元,我——”
他看向百姓。
百姓也看着他。他们的眼中,希望烧成灰烬,灰烬she出仇恨。
他看向族人。
族人回避着他的目光,左右分开,步步退后,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让他们难以忍受的东西。
“你,你们……”
高澹脑中嗡嗡作响,他视线散乱地扫she着,他这时候突然期待燧宫攻城,一旦燧宫开始攻城,燧宫先前所说的一切就都是为了动摇军心!可他的目光扫来扫去,天顶之上只有让人晕眩的太阳,破碎的宝罩周围,一个人影也不见。
倏忽而来的邪魔又倏忽而去。
就像是在以实际行动印证他们所说的那些话。
“懦夫。”
突然有一道声音在天地里响起。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人们看着高澹,高澹仓皇回视,他们一个个面无表qíng,紧闭双唇。
但是声音就是响在城中,响在高澹耳中。
因为每一个人心里都这样想着,每个人脸上都这样写着。
“走狗。”
“叛徒。”
“你骗不了我们。”
“我们绝不会承认你!”
不。
我没有投靠燧宫!
我不是走狗,我不是叛徒,这只是权宜之计,这只是合纵连横的计谋罢了,如今我掌控了世家,我会开始联合正道抗击燧宫,我会收回世家被燧宫占据的土地,我会让世家屹立在幽陆之巅!
大丈夫不拘小节,这只是我庞大计划的开端!
我的计划明明只露出了冰山一角!
结果不应该是这样。
我要掌控世家,但我并非要以这样的方式掌控世家!
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你们根本不懂我的苦心!
“我……”
“燧宫走了……”
高澹自言自语,自顾自地向着百姓走去。
“社稷鼎连界渊都能挡住,证明中都固若金汤,你们再也不用担心邪魔会冲入城中,大开杀戒。大家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世家只有在我手中,才有机会立于幽陆之巅——”
他上前一步,众人后退一步。
他从城墙上飞下来,众人连推带挤、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
高澹双足生根,定定地看着前方。
一寸寸空白的土地嘲笑着他。
他慢慢抬起头来。
悬挂城墙上的邵乾元嘲笑着他。
他左右环顾。
太阳嘲笑着他,城墙嘲笑着他,风嘲笑着他,一切都在嘲笑他。
天旋地转。
他的面孔骤然狰狞!
他激动地挥舞双手,高声告诉一切嘲笑着他的人与物:
“你们懂什么!我才是世家之主,能掌控世家的只有我,只有我——高澹!”
糙色新新新带雨,鸟语花香香满山。
天刚刚下了一场雨,满山湿润,清新的气息直扑鼻端。
言枕词背着拂尘,慢悠悠走在山石糙木之间,直到走至山间一川瀑布之前。
“量——天——衡——命——贤弟——,愚兄来了——”
轰隆隆的水声回答着他,一带彩虹,飞渡天水。
作者有话要说: 界渊:踏月而来,踏月而去。
言枕词:量天衡命贤弟,我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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