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_楚寒衣青【完结】(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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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云城下的一场大战的结果还未真正传遍北疆,但天象的异变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之事。

  当huáng衫女子驾着马车,回到别院所在之处时,城里的一切都变了。

  街道上到处是慌乱的人群,两侧的商铺一片凌乱,似被洗劫过不止一回,街角帐篷,不知究竟是哪里传来哭喊声,或者哪里都传来了哭喊声。

  当马车前行至一家药铺的时候,车厢内突然传来百糙秋细弱的声音:“等、等等……姑娘,去里头找点药材,可以解毒!”

  说罢,一条沾血写满了字的布条自车厢里头递出来。

  huáng衫女子拿了布条,粗略一看,悄然往街边无人的药材铺子走去。

  车厢之内,百糙秋忍着移动所带来的疼痛,刚刚重新躺下,脖子上就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刀。

  他浑身僵住,顺着握住宝刀的手向上看去,便见刀十三灰色的瞳孔直直盯着自己,眸中冷锋凛冽:“外面的女人是谁?”

  百糙秋结结巴巴:“不、不、不知道……”他努力说话,“她特地把你从尸体堆中拖出来,是、是认识你的人吧……”

  刀十三沉默不语,回想起半昏迷时听见的那句“我见过你来找爹爹”。

  她真是决尘人的女儿?

  刀十三心中狐疑。

  他追踪决尘人十五年,从未曾听说决尘人有个女儿。

  不,也说不定。

  毕竟他也不知道决尘人心中的女人是谁,更不知道界渊是决尘人的儿子。

  一念至此,方才一战的种种细节再度浮现刀十三心头,当原袖清头颅飞起的画面再度出现眼前之际,刀十三胸中顿时剧痛,痛因平生未曾体会过的憎恨与无力!

  他猛地收手,狭小车厢之内,金光一闪,láng首刀再度回到他的腰际。

  而后他一语不发,穿窗而出,离去之际,胸中只燃无边无际之怒火与誓言:

  十三神杀,敌不亡我亡。

  吾之宿敌啊,你慢行一步,刀十三穷此一生,誓杀界渊!

  车厢之内,眼见杀神离开,百糙秋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车帘忽然轻动,本该去药铺寻找药材的huáng衫女子出现眼前。

  huáng衫女子朝车厢内一看,轻轻呀了一声:“刀十三呢?”

  这……这回来得是不是太快了?

  百糙秋有点迷惑,却未曾深想,只道:“他刚才醒了,问了你是谁,又走了。”

  huáng衫女子吁出一口气:“还能动弹,看来没有什么大碍。”

  说罢,她将手中的大框放进车厢,框中堆满了药材,全是百糙秋刚才写在布条上的东西。

  鼻端闻着熟悉的药材味道,车帘又再放下,身旁只有一个真正陷入昏迷的道士,百糙秋一直提着的心骤然放松。

  他撑起身体,拿了两样药材,按特殊配比就手揉汁,挤在伤口上,不过眨眼,淡绿汁液沁入皮ròu,伤口上一直外渗的血立刻止住,随后,皮ròu开始收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豁开的大口便收成一道细fèng。接着,他又拆了马车中的两块板子,把自己折断的腿给板正固定,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连盏茶的时间都不用。

  这时,huáng衫女子软软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大夫也别忘了处理伤患的伤口。”

  “知道了,姑娘尽管放心。”百糙秋答应一声,坐正身体,认真去看言枕词伤势,这仔细一看,他突然惊疑,“这——这不应该啊?这位道长玄功高深,不过在鬼瘴中呆了一点点时间,怎会受鬼瘴影响如此之深?”

  意识沉浮之间,言枕词发现自己正在做梦。

  自玄功有成之后,梦境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便成了记忆里的一抹浮影,虽曾存于身,却无缘再会。哪怕是两百年前重伤垂死,闭死关修炼之际,他也如现在一般陷入这种徒有意识而无法自控的境地,不过如书里所言,“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但偶尔做一场梦也不太坏。

  言枕词的梦最初的是颠簸的,好像正置身水làng之中,时不时便要被làng头抛上云端,而后又重重摔下,摔下的途中还老撞到东西,不是撞到一条大鱼就是撞到一块礁石,撞到大鱼也就算了,毕竟软软香香的,但礁石就不太令人喜欢了,磕人又碍事。

  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倒是风平làng静了一段时间,而后细làng重叠,不再将人上上下下的抛颠,礁石没了,可大鱼也没有了,但不知为何,周遭又剩了点浮游香气,仿佛大鱼依旧存于身侧,只是调皮地藏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鱼吃起来味道如何。

  言枕词一念闪过。

  日思夜梦,下回我该吃盘鱼去了,也不知这是海鱼还是河鱼?

  紧接着,纠缠意识的梦境随着身体的苏醒渐渐消散,周遭的一切开始通过五感向主人反馈。

  言枕词意识到自己被人放在一张chuáng上,身前围了两个人,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毒、什么伤,另一个人并不怎么说话,只偶尔接上两句。但之前模模糊糊的香气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这道香气十分熟悉,他曾经闻到过,是——

  言枕词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倒映出曾经歇过一夜的房间。他肩背一动,刚要挺身而起,却觉胸口剧痛,还未真正起身,已剧烈咳嗽出口:“咳咳咳——”

  “道长小心,”旁边传来声音,正在一旁pào制药材的百糙秋连忙过来道,“道长的伤势很严重,需要静心休养才行——”

  言枕词闭目运功,但满身玄功刚转到胸口之处就陷入滞瑟之境,无论如何也运转不下去。

  他复又睁开眼睛,看向chuáng前之人:“大夫是?”

  百糙秋忙道:“我姓百,百糙秋。”

  言枕词道:“我这是中了毒吧?”

  百糙秋道:“不错,道长中了鬼瘴,这鬼瘴是由上万种毒物混合而成……”

  言枕词:“我知鬼瘴,这东西沾上十分麻烦,因为毒素太多,互相纠缠,很不好解。不过它亦有一个极大的缺点,短时间内很难侵蚀入武者体内,我统共在鬼瘴中呆了三五息,按理而言,不止受此剧毒。”

  百糙秋小心翼翼:“不错,所以我方才仔细研究了道长的身体。发现道长之所以中毒深重,可能是……”

  言枕词温和道:“很可能是被界渊qiáng行将毒物拍入体内?那时处处皆毒,以他手段,要做此事,不难。”

  百糙秋不敢说这个名字,今日的一战给了他很深的yīn影,只含混道:“既然道长明白……道长要记着,在毒素拔除之前,千万不能动武,否则毒入心脉,有丧命之险。”

  言枕词随口回答:“我知道,尽量不动手。”

  百糙秋qiáng调:“真的会死的!”

  言枕词笑道:“大夫放心。”他话锋一转,问了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一事,“救我的另外一人呢?”

  百糙秋不放心,觉得眼前道士根本没有明白让自己愁白了头的鬼瘴究竟有多严重。

  但他只能回答:“道长是说原姑娘吗?她在后院……”

  言枕词下了chuáng。

  这栋别院他并不陌生,但也说不上熟悉,毕竟他也曾因受伤而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还去厨房逛了逛,没找到什么吃的,倒看见了一柄小镜子。

  回廊的檐脚滴滴答答落着水,廊外石墙,墙下石桌,石fèng中的野糙,石fèng外的大树,一切和最初一般荒凉静寂。

  但此番回忆,这表象之下,更多的记忆与细节却一一被翻起。

  那日晚上,他去找界渊,于荒神教之外看见一个和音流长得很像的人,而后他入杀阵,这人消失,原袖清却出现将他带走。

  后来他在此住了一夜,明明是个一地孤冷的院子,却在厨房中见到了一柄小镜子,又有娇娇从房间叼出一朵鹅huáng小花。

  再继而,在原袖清与刀十三决斗之后,原袖清所说的“再托付”与“都”。

  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最后一折回廊也走尽了,言枕词来到后院,见院中立新坟,坟上还未刻字,坟前有一huáng衫女子跪坐在地,她撑着一把油纸伞,伞的一半搭在了新坟上边,新坟未湿,她的衣摆却湿了大半。

  猛地一阵风过。

  大风将女子手中的伞刮得歪了,她下意识侧头躲雨,那张和原音流十分相似却更显柔美的面孔刹那就撞入言枕词眼中。

  这一回,言枕词再没有将男女错认。

  他站在原地,原音流,界渊,原袖清,huáng衫女子,一个个人走马灯似出现在他眼前心中,谁是真,谁是假?他迟迟不能做出决定,心中悲痛更因如此而混入了许多古怪之qíng。直到耳旁传来翅膀扑扇的声音,言枕词回头一看,娇娇冒雨飞来,嘴巴一张,说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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