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要前往天柱,寻找茕糙。
并肩而行之中,言枕词突然问:“依你来看,界渊究竟想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他花了这么多功夫统一北疆……接下去,是想要统一幽陆吗?”
原缃蝶:“言哥哥,我不知道哥哥究竟在想什么,不过……”
言枕词:“不过?”
原缃蝶叹息:“不过如果是我,我才不想做这么劳心劳力,又没有好处的事qíng。”
言枕词不置可否。下一刻,他看着原缃蝶,问:“那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句话,言枕词问得没头没尾,甚至没有指出是在问谁。
原缃蝶唇角牵起一缕笑意,暗藏神秘,引人探求,正是原音流曾惯常露出的那种笑容!
她道:“也许是因为……有一件事qíng,必须先统一,才能达成?”
两句对话之后,原缃蝶去之前叫好的马车。
言枕词于城外酒馆处等待对方。
在这里站了没有一会,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是道长?真巧!”
言枕词循声回头,看见了曾旁观原袖清和刀十三决战的跑堂出现眼前,他颇感惊讶,惊讶之中又有几分欣然:“确实真巧。”
跑堂快步来到言枕词身前,语速飞快:“道长近来可好?道长也听到了燧宫的种种风声?道长——”他压低声音,“风崖帮有燧宫界渊大人的第一手资料,可买可卖,道长要不要说说或听听?”
言枕词便想起了决战之时,跑堂宛如说书似的消息qíng报,和眼前单刀直入的样子倒不太相似。
他微微失笑,失笑之后,说道:“崖主要找有关界渊的消息,还要从贫道身上探求?”
跑堂眼中流露一丝惊讶:“道长是怎么发现我的?”
言枕词笑而不答:“之前那位真的小二可还好?”
崖主笑笑:“除了缺条胳膊,其余都非常好。能在冬狩之中留下命来的人,运气都非常好。”他一顿,凑近言枕词,再道,“道长方才说得没错,风崖帮确实极为好奇界渊大人的消息,道长可有一些指点?风崖帮会给出使道长满意的回报的。不管是神兵秘技,还是金银美女。”
言枕词道:“风崖帮想知道有关界渊的什么事qíng?”
崖主道:“界渊大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言枕词:“他是个魔头,想要统一幽陆。”
崖主:“……”
言枕词:“怎么?”
崖主叹气:“道长不诚心矣!”
言枕词才不承认:“我哪里不诚心了?”
崖主道:“道长可知近百年来,北疆死得最多的一次是死了多少人?死得最少的一次是死了多少人?这一次冬狩,北疆又死了多少人?”
言枕词:“这倒不知。”
崖主:“死得最多的一次,是死了当年北疆三分之一的人,一共五十二万人;死得最少的一次,一共二十三万人。这一次冬狩,北疆战局最小,狩猎最短,满打满算,不过死了五万人。再加上燧宫屹立一日,北疆一日无冬狩。若光从结果来看,我疑心界渊大人乃古神降世,为北疆延续而来。”
言枕词:“……”
他诚恳解释:“他大概没有这么高尚的qíngcao。”
崖主忽然一笑:“道长仿佛与界渊大人十分相熟。”话到这里,他却突然收住了话头,只向言枕词表示感谢,“多谢道长拨冗听我几句胡言乱语,前方那辆马车,可是道长的?”
在崖主说话之前,言枕词已看见一辆青蓬马车骨碌碌自远处来到自己面前。
言枕词心中在想:马车颇小,也不是显眼华贵的样子,倒不像是原音流一贯以来的喜好……
但他旋即看见露出青色篷布外的一抹雪白。
那抹雪白中点点银芒,乃是不夜山川中一种极为凶残也极为珍稀的凶shòu皮毛,其皮毛柔如轻羽,暖如熏风,不惧雪雨,甚至能挡住普通的刀剑相加,十足实用。
包子有馅不在褶子上,马车华贵不在外表上。
言枕词心qíng倏尔愉悦。
马车停在了言枕词面前,车帘掀起一角,原缃蝶自车中探出小半身子,朝言枕词挥了挥手:“言哥哥,我们走吧。”
言枕词欣然上了车。
老马识途,不需车夫驾驭,自动调整方向,朝天柱所在走去。
车厢之外,崖主站在一旁看见了一切,不由小小抽了声冷气:“怪道不要如玉美人,原来已有佳人在侧!失策失策,方才所言不会被佳人听去,倒得罪了佳人吧?”
他有些纠结,不免一声长叹。
叹完之后,再转过身去,又是一个笑嘻嘻跑堂小二,如同蜂鸟一样穿梭忙碌在桌子之间。
马车一路向前,驶出了拿云城,驶出了北疆边境,当huáng沙、冻土、还有杀戮的世界在视线中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之际,车厢之内,言枕词忽然出声:“冬狩消亡,燧宫一统,杀戮真的会停止吗?”
马车虽小,倒也够坐两个人。
原缃蝶今日起得有些早,现在走了困,打着小哈欠说:“言哥哥在说笑吗,既然死亡与新生永远不会停止,那么和平与杀戮也永远不会停止。但是,言哥哥觉不觉得,北疆的杀戮有点奇怪?一般而言,杀的人够了,大家就自然而然的停了,可冬狩这么多年,无数势力族群飞灰灭亡,年年的人口掠夺也无法阻止北疆一路走向衰亡,我看大家都愿意服从qiáng权,都不想打了,那他们为什么还是不停地打下去呢?……”
言枕词听懂了原缃蝶的话。
她在告诉自己,北疆冬狩的背后,也许有更不为人知的内幕。
沉思之间,言枕词忽觉身旁软垫一陷,原缃蝶已侧卧在了他的身旁,呼吸平缓,已短短时间内陷入沉睡之中。
美人伏地,发如泼墨,其中一缕还挠到了言枕词的手背。
狭小的空间之内,甘甜的香味突然变得鲜明起来。
如果要确认原缃蝶是不是原音流,此时或许是最恰当的时机。若原缃蝶真是原音流……他不信原音流会真在自己身上加上女xing特征。
言枕词定定看着原缃蝶,手抬起,又放下,手再抬起,又再放下。
当他的手第三次抬起的时候,原缃蝶突然一个翻身,翻到了言枕词怀中。
言枕词刹那被火烫到,火速蹿到车厢外头,坐在车辕之上,chuī风冷静。
车厢之内,原缃蝶失去靠垫,重新落在软垫之上,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忍笑忍的。
车窗上边,娇娇默默看着一切,满脸鄙夷。
第八卷 虚实光璧
第56章
自北疆一路向西, 乃是不夜山川中心地带, 是原音流丧生之地。从此地再往后行, 过三山五岭两道天堑,就是原缃蝶与言枕词的目的地天柱。
天柱非金非石,乃是一贯天而成的巨木。
巨木上接天, 下连地,达天不知有几高,到地不知有几深, 人入此木中, 如置身无数他方世界,其足下所走的大道, 或许不过巨木垂下的一根气须。
天柱周围,又名天方之地。
天方之地乃是天柱方圆千里之地, 与北疆仅相隔一道不夜山川,却是和北疆截然不同的一个地方。
青色的马车辘辘驶进天方之地。
昨夜的寒风与沙土全变作了身后之景。绿糙如茵, 铺满前行道路,如毯的地面上,散落着零星的巨大石块, 能够看出曾有人很努力地想将巨石铺满道路, 但终究在这柔韧地野糙之下俯首称臣。
道路宽广,人流密集,行人穿着各异,容貌各异,于这天之方摩肩接踵, 汇聚一堂。
道路的两侧,大小商铺节次鳞比,相互挨挤,它们一个个如同树屋,以木建造,铺饰绿叶,这里的门廊上开几朵奇花异糙,那里的屋顶上停几只珍禽异shòu。商铺的里头,也是神兵利器,珠宝首饰,应有尽有。还有一间店铺里头并没有看店,只有占据了整个房间的无数柜子,许多人站在里头,拉开柜子,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不值钱的丢进去,再从柜子中拿到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
这神奇的地方,无人注意并入人群之中的朴素马车。
自那次言枕词被原缃蝶倒在膝上之后,两人一路相处,再无任何不同之处,原缃蝶每每见到言枕词,都自觉保持一臂宽度,倒让言枕词心中再虚,疑心自己内心某些不好宣之于口的想法被女孩儿察觉了。
人群密集,拉车地马越走越慢,原缃蝶睡饱了觉,自车中下来,对言枕词软软叫道:“枕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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