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财天的一对麻花辫子已经被他抓散了一条,另一条也是要散没散。长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小半个脊背,他趴在chuáng上侧着脸,很坦然的和霍英雄对视了。
施财天看霍英雄的眼睛,一是好奇,二是想要感知对方对自己到底存有几分善意。霍英雄望着施财天,则是又出了神。
霍英雄在家乡时已经饱尝过了孤独滋味,所以眼睛看着施财天,他在心中暗想:“它的同胞在哪里呢?如果以后它一直留在地球上的话,是不是也要像我一样寂寞了?我家里还有三姑对我好,它呢?我在老家呆不下去了,出来还能jiāo几个新朋友,它呢?”
雨后的秋风忽然急了,人在家中坐,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穿着长袖T恤的霍英雄打了个冷战,起身从立柜里翻出一件卫衣套上了,随即他试试探探的走向chuáng边——家里没了鹭鸶姐,他又有点害怕chuáng上这个不明生物了。
他一路走得战战兢兢鬼鬼祟祟,施财天见状,不由得生出了警惕心。双手撑chuáng昂起了上半身,他睁大了黑眼睛直瞪霍英雄。而霍英雄硬着头皮站在chuáng边,慢慢的拉过棉被展开一抖,然后像披斗篷似的,用棉被围裹了光溜溜的施财天。
他是好意,施财天也知道他是好意,然而棉被太臭了,以至于霍英雄刚一松手,施财天便一晃肩膀,甩开了棉被。
霍英雄见他不肯披棉被,而屋子里又的确是冷,停在chuáng边略一思索,他转身从立柜里翻出了一件huáng色的连帽衫。这是他二姐留下来的旧衣服,肥大柔软,很是洁净。再次回到了chuáng边,他用双手撑开领口,从上往下套过了施财天的脑袋。心惊胆战的又拉起一只冰凉细长的手,霍英雄屏住呼吸,把那只手轻轻的送进了衣袖里。
施财天垂着眼睫毛,脸上没有表qíng,但是不等霍英雄伺候,自动的伸手穿上了另一只衣袖。在霍英雄低头给他拉扯下摆之时,他把掖在连帽衫中的长发尽数抓挠出来,这回另一条辫子也彻底散了,他蓬着一头乱发,心里很快乐。霍英雄给他的衣服,虽然对他来讲堪称粗糙,但是不臭。而他从离开须弥山到如今,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为了表示天神的满意,他抬起手,在霍英雄的脑袋上拍了拍。
霍英雄深深弯腰,正要揪掉连帽衫上一根过长的线头。冷不防的被施财天拍了一下,他惊愕的抬起头,结果迎接他的,是施财天的笑脸。
霍英雄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见识了天神的微笑,但是跟着他也笑了,一边笑,一边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等你把伤养好了,你再想办法,回你自己的家。”
施财天穿上了连帽衫之后,就又趴回了chuáng上睡大觉。霍英雄没了事gān,便下楼去五金店买新合页。在从五金店往家走的路上,他心中真希望自己上楼推门一瞧,屋子里空空dàngdàng,还是天下太平。外星人又不是小猫小狗,岂是轻易能养得的?
及至他打开房门真回了家,希望果然当场破灭——施财天不知何时溜下了chuáng,霍英雄进门之时,他正拎了暖壶给自己倒热水喝。
霍英雄也不知道他能通几分人xing,单是像个老大哥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又往热水中加了几勺蜂蜜。
整个下午都过得很静谧,霍英雄打开电脑放了轻音乐,然后自己慢条斯理的开始修理柜门。施财天盘在餐桌上,一杯接一杯的喝蜂蜜水。看来自己在人间是有活路了,他得意的想,一贯孤立他的天人们被阿修罗杀得七零八落,而他却能在人间有吃有穿,这实在是一件令他痛快的美事。如果须弥山顶被杀得只剩下几名天女,那就更好了。等自己将来回去了,天女们别无选择,只好和自己生出许多长着蛇尾巴的小天人。年深日久,自己必将成为天人之祖,而长腿的天人沦为异类,则是会被他毫不留qíng的逐出须弥山。
施财天盲目乐观,喝出了一个水声隐隐的大肚子。得意到了傍晚时分,鹭鸶姐和大列巴先后出现,他得意到头了。
这几天天气都不好,昨天是绵绵小雨,倒也罢了,今天下午小雨转为中雨,导致鹭鸶姐不能出摊,有了整整一晚的空闲。大列巴的脑容量仿佛是比较小,上过一下午专业课之后,居然把中午的仇恨抛去了九霄云外。再次出现在霍英雄面前时,他不但笑容可掬,并且还从饭店买来了几样好菜,专为孝敬鹭鸶姐。在鹭鸶姐眼中,大列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所以根本没把他往眼里放,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吃饱喝足之后,她坐到chuáng边,开始向霍英雄和大列巴传授蛇类的生理卫生知识。施财天不明就里,仰卧在一旁竖耳倾听。
鹭鸶姐不但从小帮她哥哥养蛇,而且自己也在花鸟鱼虫商店打过零工,所以胸中有数,可以侃侃而谈:“公蛇尾巴长,母蛇尾巴短,看一眼就能分个八九不离十。”
霍英雄深以为然的点了头,随即提出异议:“但是咱家这个基本就是没尾巴了。”
鹭鸶姐云淡风轻的一摆手:“没尾巴没关系,有肛门就行。”
说到这里的时候,施财天还躺得很稳当,没听出这话和自己有多少关系。
大列巴一直没找到开腔的机会,这时抓机会cha了一句:“嘻嘻,听说公蛇有俩jī——”
话未说完,霍英雄捂着他的嘴向后一搡:“鹭鸶姐在这儿呢,你说话注意点儿!”
鹭鸶姐浑不在意,直接转身单腿跪在chuáng上,低头开始观察施财天的蛇身。从下往上看了一遍,她把垂下来的长头发往耳朵后面一掖,头上有点要冒汗。从上往下再看一遍,她抬头对着两名观众说道:“奇了怪了,没找着。”
霍英雄听了这话,心中一凉,轻声反问道:“会不会是它这一刀挨得太狠,连肛门带尾巴全让人给剁掉了?”
鹭鸶姐摇了摇头:“应该不能,没肛门早死了,还能像它似的又喝又睡?我再看看。”
这话说完,鹭鸶姐在断尾上方下了手,看意思是想要挤压他那一段蛇身。施财天别的不怕,只怕别人碰了自己的伤,所以鹭鸶姐刚一用力,他便吓得猛然一弹蛇尾。
鹭鸶姐以为自己是弄疼了他,连忙抬起双手,同时对霍英雄说道:“不行,它的鳞太硬了,我摁不动——要是小糙蛇的话,在它肛门那儿一挤,是公是母是看出来了。”
鹭鸶姐无计可施,只得作罢。大列巴一直没言语,这时候却是响亮的清了清喉咙,眼看鹭鸶姐和霍英雄一起望向自己了,他方开口笑道:“我还有个主意,让它自己现出公母。”
霍英雄不假思索的一摇头:“解剖不行。”
大列巴听闻此言,哭笑不得:“你给我滚犊子,我哪有那么凶残!”紧接着他转向了鹭鸶姐:“我的意思是,咱们像个办法诱惑它一下,让它自己露原形。”
鹭鸶姐听出了一头雾水:“谁去诱惑?它这品种也算是天下独一份了,我想给它配对也找不着对象啊。”
大列巴终于得到了和鹭鸶姐直接对话的机会,兴奋得大脸粉红:“他上半截不也是个人吗?咱们就用人去诱惑它!看它是对美女有反应,还是对猛男有反应。”
鹭鸶姐听闻此言,不知怎的,直感觉大列巴猥琐至极,颇想一巴掌把他扇出去:“行,但是我诱惑不了,英雄肯定也gān不了这事儿,我看你在各方面都挺有创意的,你诱惑它去吧?”
大列巴受了鹭鸶姐的挤兑,然而丝毫不怒。兴致勃勃的想了又想,末了他一拍脑袋,没头苍蝇似的嗡嗡飞出了霍家。
霍英雄以为他这是回学校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鹭鸶姐坐在chuáng边摸摸施财天的头发,施财天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鹭鸶姐低头看着他的手,只见他十指尖尖,指甲尖,骨头也尖,这要是在谁皮ròu上挖一下子,真能挖掉一块ròu。
新闻联播结束之后,鹭鸶姐下楼回家。屋里安静了没有十分钟,大列巴带着一身寒气,又回了来。
霍英雄正在思索自己夜里怎么睡觉,万没想到大列巴还会卷土重来。而大列巴从怀里掏出一个移动硬盘,气喘吁吁的对霍英雄说道:“我这些年的存货都、都在这里头了,全是jīng品……”他弯腰做了个深呼吸:“看个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然后他对着chuáng头方向一挥手:“去,开电脑!”
电脑桌是挨着大chuáng的,大列巴把显示器转向了chuáng上的施财天,然后开始播放移动硬盘中的爱qíng动作片。霍英雄拦也拦不住他,只能手足无措的旁观。音箱中忽然响起了靡靡之音,霍英雄常年纯qíng,守着电脑都找不到这类片子,如今心中好奇,十分想跟着一起看,可是当着大列巴和施财天的面,又是十分的不好意思看。面红耳赤的溜进厨房,他开了窗户伸出脑袋,忽然又想向下跳一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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