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踏步的冲向前方,他且行且道:“我得先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我感觉我当时也没有昏迷很久,白孝琨应该不至于把我送到十万八千里外吧!”
九嶷光着脚丫子龙行虎步,一路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两条腿动得痛快,一颗心却是跳得拖泥带水很犹豫。依着理智,他颇想一走不回头,直接换个地方发财去,横竖他是以缺德为生,一只妖jīng的死活,跟他似乎是没有多大的关系,尤其那还是个对他死缠烂打、追着他要和他做对的妖jīng。可是……
“我怎么能占一只狗崽子的便宜?”九嶷忽然自言自语道:“他在地dòng里曾经为我求过qíng,那么我现在就也想想办法,救他一次吧!”
此言一出,他腋下的四脚蛇听得清清楚楚,当场气得怪叫一声,两只前爪扒上九嶷的胸膛,四脚蛇为了泄愤,轻轻的挠了他好几爪子。
九嶷不在乎,自顾自的越走越快,不久之后,他果然在夜色之中看到了一座黑黢黢的小村庄。这村子位于一座大山的山脚之下,九嶷所在的地势较高,居高临下的望过去,看那村庄不过是小小的一片房屋,连一星半点的灯火都没有。四脚蛇从他的领口中伸出了个大扁脑袋,凑到九嶷耳边嘁嘁喳喳的低语:“九嶷九嶷,我就是在这里给你偷了衣服和猪尾巴。这里面的人都在睡觉呢!”
九嶷想了想,认为这村庄一是离妖jīngdòng比较近,堪称危险;二是自己穿着村中某人的衣裤,一旦天亮自己露了形迹,必定要遭人怀疑,所以提起一口气加快速度,他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九嶷疾行一路,未等他走到筋疲力竭,天边已经微微透出了一线晨光。深秋时节,早晚最为寒冷,好在九嶷走惯了江湖,苦日子过得多了,已经有了点不畏寒暑的劲头。在土路上拦住了一位早起拾粪的枯瘦老头子,他不客气,横眉怒目的直接问道:“哎!那老头!我问你,这儿是什么地方?”
老头子仰头看着他热气腾腾的大光脑袋,低头看看他沾着霜与土的大脚丫子,没看出他的来历:“你、你不冷啊?”
九嶷把两道浓眉一竖:“少废话!我问你,这地方离北京城还有多远?!”
老头子看出他不是善类,登时加了小心,背过一只手护住了身后的半筐大粪,他战战兢兢的答道:“想要进城,那还得走五六十里地呢。”
九嶷侧身向着后方来路伸手一指,粗声大气的又问:“那边的大山,又是什么地方?”
老头子瑟缩了一下:“哟,那地方可不能随便往里进。那一片林子是北京城里什么白大帅包下的,白天还有大兵在那林子里巡逻呢!”
九嶷飞快的思索了一下,紧接着又问:“白大帅是什么时候把那林子包下来的?”
老头子心算了片刻,末了惶恐的苦笑道:“那我可记不清楚,反正也说不准是哪天,那地方忽然就有了兵,也不许人轻易的往里进。算起来,也有两年多了。”
九嶷点了点头,心中略略的有了数。眼看这老头子身材矮小,大概只有自己一半的分量,扒了他的衣服自己也套不上,偏偏背着的又是一筐大粪,自己抢过来也不能吃,故而他宽宏大量的一挥手,决定放过这位寒蝉一般的老人类,姑且不揩他的油水了。
拾粪老者见了他的手势,如遇大赦一般,立刻背着粪筐靠着路边飞快溜走了。而九嶷双手叉腰站在路边,正在盘算着如何回到北京城去,不料迎面走来一串牵牵扯扯的孩子,其中领头的男孩子约有个十来岁,后头领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又领着个五六岁的小弟弟,三个孩子全都提前穿了崭新的棉裤棉袄,手里还提着印花纸包裹的点心。三个孩子边走边吵闹,满口里爹如何娘如何,看那意思,像是大哥哥带着弟弟妹妹要去亲戚家做客。猛的见了路上的九嶷,三个孩子吓了一跳,立刻全停了脚步。
九嶷估量了一下那大男孩子的年龄与力气,估量完毕之后,他心里有了底。一言不发的走到三个孩子面前,他毫无预兆的猛然出手,急如闪电一般,在一瞬间夺过了三个孩子手中的点心包裹。
然后他撒腿就跑,丢下了三个孩子愣怔怔的回头看他。及至孩子们反应过来了,开始又哭又喊的要追着他的背影大骂了,他已经迎着寒风跑了个无影无踪——他饭量大,一根猪尾巴不足以支撑他走进北京城,所以对待三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小崽子,他毫无愧疚的做了一次qiáng盗。而在剧烈的颠簸之中,四脚蛇挣扎着从他领口中伸出了脑袋,大声问道:“九嶷,你要往哪里跑?”
九嶷边跑边答:“我不是那头驴的对手,所以得去找救兵。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找白孝琨去!”
第三十四章
四脚蛇一听这话,合着他是铁了心的要去把狗崽子救出来,登时气得哑然。不过和九嶷这种人是讲不出道理来的,所以他无可奈何,只得用一只爪子不住摩挲九嶷的胸膛,同时唠唠叨叨的劝他:“慢点跑,慢点跑,别累着。”
说完这话,他往九嶷的腋下一缩,正想暖暖和和的闭上嘴,哪知忽听下方“嗤啦”一声响,而九嶷猛的收住脚步低头一瞧,随即开始叫苦:“妈的!裤裆扯开了!”
四脚蛇听到这里,幸灾乐祸的冷笑一声:“哼!”
北京城,白府正门前。
白大帅,既然身负了“大帅”之名,又有着大帅的权力,自然也就不能缺少了大帅的气派与架子。大帅府的正门门楼巍峨,两扇黑漆大门顶天立地的开一半关一半。门外两旁分别有全副武装的卫兵一字排开,卫兵不是普通的丘八形象,而是统一的身高体壮,并且穿着与众不同的薄呢子军装,裤fèng袖口还镶着金道子,阳光照耀下来,金道子闪闪烁烁,真能晃了行人的眼睛。不过大帅府的门前乃是个庄严的所在,平日并无许多行人经过,比如此时,能够欣赏卫兵之英姿的活物,就只有门前这一位吴秀斋先生。
吴秀斋前日糊里糊涂的被卫兵请出了大帅府,而他的救命星兼指路灯兼靠山皓月却是凭空的消失不见,白大帅没露面,只出来个傲气十足的副官长,含糊其辞的说皓月斗法失败,如今暂时离不得大帅府,所以请闲杂人等不必久候,自行回家歇着去吧!
吴秀斋拥有着小jī崽子的身量和小jī崽子的胆量,虽然也曾经当过一阵子挂名旅长,但是如今旅长已经名不存实亡,他恢复原形,就只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吴家二少爷,又怎敢当面去质问膀大腰圆仪表堂堂的副官长?小虫子似的站在副官长面前,他很不甘心的嗫嚅几声,表示自己想再见皓月一面,结果话音落下,副官长直接出手拎住他的后衣领,像拎个小猫小狗一样,轻轻巧巧的把他拎出了大帅府。及至双脚落了地,吴秀斋审时度势,乖乖的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见了姐姐,吴秀斋作为一名娇嫩的小弟弟,开始对着他姐姐撒娇撒痴撒泼,让他姐姐出马,立刻去大帅府把皓月要回来。然而他姐姐密斯吴乃是一名既富理智又有武力的青chūn少妇,听弟弟支使自己去大闹大帅府,她当即扬起一只白生生的嫩手,恶狠狠的抽上了她弟弟白生生的嫩脸:“小王八蛋!想让你姐姐我去送死呀?我死了,你好霸占我这房子院子是不是?好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我的亲弟弟,竟也这般歹毒,妈的老娘今天要活撕了你喂狗!”
吴秀斋冷不丁的挨了个大嘴巴,又痛又气又怕,立时流出了泪水:“有话说话,怎么打人?我那活神仙让白大帅扣下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能不着急吗?再说,你不是也挺喜欢他?我着急,你不着急?”
密斯吴一手叉腰,一手一摆,斜了眼睛眺望远方天空:“老娘已经过了罗曼蒂克的年龄,小白脸千千万,只要老娘有钱,满可以一天一换。皓月虽然迷人,但让我为了他去大帅府作死,那我也是绝对不会肯的!我不去,你也不许去!咱们吴家就你这一个带把儿的小子,你还没给吴家留下一男半女,敢去玩命,我就打折你的狗腿!”
吴秀斋听了这话,登时双手捂脸一扭身,晃着小肩膀跑向了自住的厢房,同时头也不回的哭道:“姐你真是个无qíng无义的臭娘们儿!我还打算跟着活神仙学两手本事发发财呢,没有活神仙我可怎么活?”说到这里他停在厢房门前的台阶上,转过身抬手一指密斯吴的鼻尖:“好,你不去救皓月,我就留下来吃你的喝你的,让你养活我一辈子!”
密斯吴听了这话,神qíng不改,直接弯腰抬腿除下脚上一只高跟鞋,扬手对着她弟弟的小脑袋滴溜溜一掷:“滚你的王八蛋!”
高跟鞋“咚”的一声,正好击中了吴秀斋的额角。吴秀斋疼得叫了一声,抱着脑袋逃进了厢房。竖着耳朵静听院内动静,他一边等着他姐姐回屋,一边狂乱的思想对策——老家他是回不去也不想回了,一想起他那位胖太太,他就浑身ròu紧;留在北京和姐姐过日子,姐姐这样凶悍,也是煎熬,思来想去的,还是和皓月在一起混日子最舒服。皓月一身的本领,不看别的,就看他那一身好穿好戴,就可知道他是个能弄钱的;除此之外,他那身本领不但能够换钱,而且能够护身。吴秀斋的身体和灵魂都很脆弱,所以在失去了督军姐夫之后,急需一位新靠山来给自己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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