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_尼罗【完结】(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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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桃在他满嘴的苦丁茶气中寒毛直竖:“不累。”

  小丁猫笑了:“不累的话,晚上再来继续抄?”

  苏桃愣了愣:“累。”

  无心抬了头:“丁同志,离我爱人远点儿。”

  此言一出,马秀红从鼻孔中呼出两道快意的冷气。小丁猫则是讶然:“爱人?”

  无心义正词严的点头答道:“没错,迟早的事。等她岁数一到,我们两个就去登记。”

  小丁猫笑了:“信不信我让你爱人变成寡妇?”

  无心不出声了,低头继续写字,显然是被小丁猫镇了住。而小丁猫伸长手臂,劈头盖脸的摸了他一把,嘴里哈哈哈的笑了一大串。笑声未歇,窗外忽然光芒一闪,随即起了一声大爆炸。屋里众人吓了一跳,小丁猫随即直起腰怒道:“他妈的怎么又开了pào?不是说红总没有pào弹了吗?”

  无心一把扯起苏桃,大喊一声转身就往外冲。苏桃吓傻了,握着一支圆珠笔没头没脑的跟着他逃。他两个一有动作,小丁猫和马秀红也清醒了。一拉抽屉拿出一把手枪,小丁猫刚要招呼马秀红,不料马秀红动作更快,连推带抱的把他拥了出去。

  有了上次的pào击经验,此时楼内的qíng形尚算有序,正好没到洗漱休息的时间,所以满楼的男男女女衣冠整齐,说跑就跑。小丁猫正在盘算如何避难,冷不防又一枚pào弹从天而降,分毫不差的炸中了楼后的体育器材室。火光冲天而起,楼内的气氛立刻紧张到了十分。

  联指的jīng兵悍将全去了长安县,如今坐镇的就只有武卫国和陈部长。陈部长近来和李萌萌勾勾搭搭,又时常是不知所踪。第三枚pào弹落到了一条街外,爆出了漫天的火光硝烟。所有人都跑进校园里了,无心和苏桃落了后——他们忙着上了一躺三楼,回房用书包装出了他们的粮票、钞票以及正在打瞌睡的白琉璃。

  小丁猫下了往钢厂撤退的命令,然后自己坐上吉普车飞快的逃了。无心和苏桃随着人流往前跑。跑着跑着,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猛一挺身,紧接着像截木头似的倒了地。无心没想到此时街上会有流弹,连忙带着苏桃靠了边。路边一面凹进一块的砖墙成了他们的掩体。无心搂着苏桃极力的缩成一团。街是小街,没有路灯,无心把苏桃团成了一团,把她在怀里抱成了小女孩小女婴。苏桃的呼吸紊乱的扑在他的脖子上,他听见苏桃问自己:“无心,红总会打过来杀人吗?”

  无心一下一下拍着她的手臂:“不好说,要看武卫国他们怎么反击了。”

  苏桃是很容易想到死的,怕到受不了的时候,她的思维往往就直接跳到一个“死”字上去。抬手搂住无心的脖子,她很认命的闭了眼睛。

  与此同时,白琉璃轻飘飘的出现在了无心眼前。悬在夜空中环顾四周,他仿佛是懒得搭理无心,只向前做了一个手势。无心领会了,拉起苏桃起身就跑。跑着跑着,他听到白琉璃告诉自己:“十字路口向左拐。”

  他果然左拐了,左拐了十分钟后,红总的五辆卡车在pào火的掩护下,一路长驱直入,经过了十字路口。

  第152章 青云山

  苏桃知道无心和自己一样,都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除了坐落着副食品商店的主要大街走过几遍,其余路线一无所知。一手死死的抱着书包,她只见无心如有神助一般,跑着跑着就拐了弯,拐得毫无预兆而又次次正确,仿佛有人给他引路。最后他忽然刹住了脚步,领着苏桃冲进了一条漆黑的小胡同。胡同两边的人家都是大门紧闭,院子里一丝一毫的光亮也没有,生怕自家与众不同,会招来造反派的枪弹。

  无心搂着苏桃,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旮旯里又蹲下了。白琉璃悬在夜空中,周身隐隐笼罩着一层浅色光晕,像轮大月亮似的看热闹。街上有人开枪了,有人还击了。红总的人跑来跑去,联指的人不甘示弱,你来我往的也露了头。再远一点的路口处堆起了沙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趴在沙袋上,仿佛是头顶心中了弹,脑袋整个的开了花。有人猫腰抓住小男孩的脚,把尸首拖到了路边;重机枪架上了沙袋,还是半大孩子的新战士们仿佛是第一次摸枪,笨手笨脚的摆弄着弹夹。沙袋前方扔着一把步枪,还是当年日本鬼子留下的三八大盖。

  一辆架着机关枪的大卡车缓缓驶向路口。沙袋后方的一个愣头青不声不响的推动了重机枪的扳机。重机枪失控似的喷出一串火舌,副she手猝不及防,吓得“嗷”一嗓子。

  白琉璃在大兴安岭中看了几十年的花和雪,jīng神生活淡出了鸟。后来好容易等来了一个无心做伴,两人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望着满街流星似的枪火,他高兴的手舞足蹈。盘腿飘在夜空中,他翘起嘴角扬起眉毛,两只手不停的在膝盖上拍。无心张着嘴仰头看他,认为白琉璃趣味极低,不可救药——前一阵子在南开大学遇到两名女红卫兵对骂对打的时候,白琉璃也是乐得前仰后合。

  苏桃见无心呆呆的望天,便也跟着一起仰了脸,可是只看到了几个星星。

  街上的枪声响了一夜,将近到了凌晨时分,白琉璃缓缓降到了无心面前。作为一只qiáng大的游魂,他的鬼影在无心眼中,已经清晰到了纤毫毕现的程度。

  苏桃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而白琉璃对无心说道:“外面已经停火了,要走快走。”

  不等无心回答,他钻回了小白蛇的身体。做鬼很自在,做蛇就不自在了;很费力的从书包fèng隙里伸出圆脑袋,他总是调动不清从头到尾的一长串蛇骨头。

  苏桃睁了眼,把白琉璃的脑袋掖回了书包里。混混沌沌的随着无心站起身,她揉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天边已经隐隐透了光明。

  “天快亮了。”她小声问无心:“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啊?”

  无心摸着脑袋,知道联指的人是撤到钢厂里去了,可是他和苏桃都不知道钢厂的具体位置,想紧随大部队都不能够。想要趁机脱离联指,也不可能,因为文县火车站早被联指的人马封锁了,文县目前已经成了个半瘫痪半封闭的状态。

  一手把苏桃拉到身后,他沿着墙根慢慢的往外走。蹑手蹑脚的出了胡同上了大街,正是心惊胆战之时,远方乱七八糟的跑来一队人,领头一位头破血流,正是背着步枪的武卫国。武卫国猛的见了他们,也是一愣,随即脚步不停的一挥手:“走走走!”

  无心带着苏桃一路奔跑追上了他:“现在打的怎么样了?”

  武卫国显然是累极了,喘息着拖起两条腿,根本无暇理睬无心。穿过两条大街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大铁门,正是钢厂到了。

  钢厂院内一片混乱,小丁猫一手叉腰,一手夹着烟卷,正在侧耳倾听陈部长讲话。细细长长的马秀红拄着一杆细细长长的步枪,横眉冷目的守在一旁。武卫国气喘吁吁的冲到小丁猫面前,极力控制着气息说道:“建设大街失守了,他们火力太猛,我们顶不住!”

  小丁猫吸了一口烟,然后平平淡淡的说道:“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马上集合全部人员和车,我们撤出文县,上青云山。”

  武卫国心里服他,而且知道他有后手,杜敢闯和李作诚带着队伍在外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卷土而归。一言不发的扭头便走,他调集了全部人员,开始着手进行大撤退。

  无心和苏桃挤上了一辆破卡车。卡车刚要哼哼哧哧的开动,一名青年发了疯似的跑进大院嚷道:“田小蕊她们让红总活捉了!”

  小丁猫不为所动的上了吉普车,留下陈部长站在原地吼叫:“谁让她们出去打仗的?她们会打个屁呀!”

  想到美丽的田小蕊被俘虏了,陈部长对她死了的心,痛得当场复活:“你们傻啊,让她们往前边乱跑?男人打仗,一帮骚bī跟着凑什么热闹?”

  青年被他吼傻了,怔怔的答道:“田小蕊说她会开枪,能顶一阵子。”

  陈部长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哑着嗓子吼得十分痛楚:“她会开她妈了个bī!”

  李萌萌站在一旁,知道陈部长见了漂亮的就害单相思,故而伸手狠狠一拽他的袖子:“别吵吵了,赶紧上车!”

  陈部长使劲一挥手:“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青云山位于文县与长安县之间,既不算雄,也不算奇,但是山清水秀的挺美。几十年前,山后开过一座金矿,据说矿主中有一位就是顾基的爷爷。金矿很小,挖了几年就山穷水尽了,矿场遗迹早被糙木遮盖。山顶上还有一座道观,名叫青云观,旧社会时乃是一处豪华风雅的场所,按照资产判断,住持道长们全可算作是大地主。如今道士们早被革命小将撵下山还俗了,青云观就成了一处空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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